懲治了老爺夫人，連帶著兩個(gè)公子遭殃，阮府這幾日里都有些沉悶，似乎還未從那夜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然而，冬至大節(jié)還是來了，熱熱鬧鬧的來了。再怎么沉悶拘束的人們，也因而帶著喜色，蠢蠢欲動起來。
大早上沈貴的發(fā)妻，便是阮府的管事媽媽袁氏，端著阮清淵和阮明在的新衣進(jìn)了梅花苑。
“紙硯小子！”袁氏笑道，“您吉祥。”
姜紙硯也換了身簇新的衣服，看見袁氏過來立馬將衣服接了過去，也笑著回道：“袁媽媽真是抬舉我了，我哪里擔(dān)得起個(gè)‘您’字，只有我對您說啊，您吉祥！”
“油腔滑調(diào)！”袁氏跟著進(jìn)去，阮清淵恰好起來了，穿著一件天青色里衣，披著長發(fā)，正喝水清嗓。
“四公子吉祥。”袁氏是個(gè)大嗓門，這一嚷將明在也吵醒了，小丫頭挺在床上看著簾子木了半晌，聽見阮清淵說話——
“媽媽也吉祥?！?p> “到底是城主的嫡孫子，一大早上就命我先將公子的新衣服送過來。五小姐的我也帶來了，五小姐可起來了？”
阮清淵喝完了茶，嗓子也舒服了許多，抬眸看著袁氏，波瀾不驚地回道：“約莫被你吵醒了罷?！?p> 袁氏聞言倒有些尷尬，說還有衣服要送便告辭了，明在這才從里間慢悠悠地晃出來。
“四哥也太不給袁媽媽面子。”許是下床離了被子有些寒，小丫頭裹了件披風(fēng)，將小小的身子都罩在里面，遮住不知道有沒有穿襪子的腳——多半是沒有穿的。
“喏！看看你的新衣服?！苯埑帉⑹掷锏膬杉路槌鰜硪患?，遞給明在，將另一件遞給阮清淵，道：“公子先換衣服，我去傳早膳。”
梅花苑的丫鬟小廝有福氣，除了姜紙硯，昨晚上一并被阮清淵遣了回家過節(jié)了，因此苑子里的小廚房也用不上，得去大廚房傳了。
“四哥不是說今年冬至與旁人一起過么？怎么早膳還自己苑里吃？”
瞧瞧這丫頭說的話，旁人、自己苑，分的多清楚！
阮清淵將明在牽到自己跟前，拿過她手里的衣服展開，淺藍(lán)色的對襟長襖，上面繡著銀白的花枝，還是難得的亂針繡，倒是用了幾分心思。
“去把衣服換上，換好了給你扎頭發(fā)，昨兒個(gè)街上看見一個(gè)跟你差不多大的丫頭，扎著挺別致的麻花辮，等會兒給你也扎一個(gè)。”
明在喜滋滋地應(yīng)下，拿著衣服去換了。
用完早膳，阮府幾個(gè)公子小姐和城主、大老爺都需乘著馬車前往蹉跎亭，逢冬至大節(jié)，中午的這頓飯是要全城共食的，因此也不知何時(shí)起了習(xí)俗，這天用了早膳，每家每戶聚在蹉跎亭外連著一條主街，包餃子。
阮府作為阮城的標(biāo)志，自然是要有人出席的。
阮山河帶著阮清淵、阮明在、阮清臨在一輛車上，阮文帶著阮清深、阮清好在另一輛車上，幾個(gè)夫人是不能來的，晚上還有家宴，白日里一天都得幫襯著府里。
兩輛馬車直接往蹉跎亭去，明在掀了側(cè)簾，看著長桌排了整整一條街，那桌上，盆子里裝著面，玻璃器里裝著餡兒，搟面杖和水也是擺的齊齊整整。約兩丈便支一口大鍋，用鐵鎖高高吊著，鍋下面是干柴枯草，是餃子做成后用來煮的。
明在放下簾子，心里嘆了口氣，年年都是如此，一點(diǎn)兒新鮮玩意兒都沒有。
蹉跎亭里是給阮家這一行人準(zhǔn)備的，圓桌，正正巧巧六個(gè)座位。
明在率先從馬車上跳下來，一眼便瞧見了熟人兒。
“紙硯哥哥，筆墨哥哥?！?p> 跟著下來的阮清淵聞聲，抬眸看去，便見那淺藍(lán)色的襖子徑自往兩個(gè)男孩子那邊去，那小人裝模作樣作了個(gè)揖，甚為熟稔地指著姜筆墨的衣服，有說有笑。
那是……姜紙硯的哥哥吧？阮清淵愣了愣，他記得他這個(gè)又調(diào)皮又有點(diǎn)小智慧的小廝，是挺崇拜自己的哥哥的。
阮清淵皺了皺眉，心里想著可得找個(gè)機(jī)會囑咐一聲姜紙硯，別將他那堅(jiān)不可摧的崇拜感壓在明在身上。
“明丫頭?！彼季w亂飛間，已經(jīng)走到亭子下的臺階了，阮清淵喊了一聲仍然在眉飛色舞講話的明在，“上去了?！?p> 明在這才跟弟兄兩個(gè)道了別，重新回到阮清淵身邊。
“講什么那么高興？”
“姜紙硯夸我今天的小辮子有新意，漂亮，我跟他說是四哥仿著別人的樣子給我扎的，他羨慕，說恨自己不是個(gè)女孩子！”
“是么？”阮清淵這才笑起來，溫潤如玉的臉上帶著柔和萬分的光彩，一席暗紅色的直襟長袍，腰間是月白祥云寬邊錦帶，長發(fā)盡數(shù)梳于腦后，將他人襯得比往日少年了不少，“你四哥又不是隨便見一個(gè)女孩子，都有那閑情逸致去扎頭發(fā)。”
他連言語里都帶著笑，將冬日的風(fēng)都熏暖了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