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蕓并不覺得自己的性命會比貞潔更重要,無論是道德傳統(tǒng),還是書本文字,俱是沒有這個道理。
所以樊大牛對她的恐嚇,其實并不會有多大的效果。
事實證明,樊大牛只是個頭腦簡單、力氣粗壯的大漢,面對軟硬不吃的劉蕓,他沒有再拖沓下去的意思,而是選擇了用強。
簡陋的茅屋里頓時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東西碰撞摔落聲,而守在屋外的扈從聽到女子的尖銳喊叫聲,非但沒有不忍,反而一個個臉上顯露出玩味的笑容。
如果鎮(zhèn)長大人大發(fā)慈悲的話,說不定他們還可以喝點殘羹剩水,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在樊大牛上任鎮(zhèn)長一位之后,并非沒有發(fā)生,而且有數(shù)次之多。
一想到屋內(nèi)那個婦人婀娜多姿的身形,他們便感覺小腹一陣難受。
飽暖思淫欲,古人不欺人。
只是里面的響動維持了不久,便偃旗息鼓下去。
就在眾人以為樊大牛得逞之時,這位身形健壯的鎮(zhèn)長竟然罵罵咧咧地從屋子里走了出來,神色陰郁不說,身上還有斑斑血跡。
“這不識好歹的賤婦!”
樊大牛吐了一口唾沫,大喊晦氣。
隨從趁著樊大牛不注意之時,將腦袋往屋子里探了一下,只見到一個身著灰色衣衫的女子已經(jīng)倒在了血泊之中,沒了動靜。
隨從們縮了縮腦袋,俱是悶聲不響地跟在樊大牛身后。
樊大牛惱怒不已,一路走一路罵,他是著實沒有想到,劉蕓這個婦人會如此貞烈,竟是死都不肯從他,兩人于爭斗之中,樊大牛不小心把劉蕓手中的剪子插入了她的心口。
心中的欲望被刺眼的血紅澆滅,樊大牛抽身就走。至于是否殺了人,他并不擔(dān)心,他只是懊惱自己的計劃沒有得逞。
趙百川正從外面趕來,遠遠看到幾個熟悉身影,覺得今日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鎮(zhèn)長樊大牛居然會踏足他們這樣偏遠的地方。
也沒想太多,趙百川便徑直往家里走。
還未進屋,趙百川忽然心中一慌,他看到自家的木門居然沒有了,成了一堆廢木塊。
“娘!”
趙百川慌忙中喊了一聲,沖進屋內(nèi),只是下一瞬間他便覺得腦袋‘嗡’地一聲,一股氣血差點沖破腦門,睚眥欲裂!
他的娘親,竟然倒在了血泊之中,動也不動,一身衣袍凌亂,披頭散發(fā)。
心間的剪子是那么的扎眼,簡直要刺破趙百川的眼球。
“娘?。 ?p> 趙百川雙腿一軟,爬著來到劉蕓身邊,不顧地上的鮮血染紅衣褲,伸出手,卻又如同針扎一般快速收回,他不敢去觸碰自己的母親。
因為他怕親手驗證心中已經(jīng)猜到的事實。
“為什么?!”
趙百川雙手捂著腦袋,匍匐在地,一股難言的悲愴涌上心間。
為什么世事要如此的不公?
為什么上天要如此的殘忍?
為什么命運要如此的灰暗?
趙百川心中有無數(shù)個為什么想問,要問。
難道他果真是左鄰右舍口中的克星么?母親康復(fù)這才多久,竟然又遭遇殺身之禍?
趙百川心中咆哮,如果命運有任何的惡意,有本事直接沖他本人來??!
“該死!都該死??!”
趙百川猛然抬頭,雙眼血紅,如同一頭上古兇手。
他此刻心中之恨,恨不得將這個世道都一并毀了,如果他有這個能耐。
樊大牛一行人的身影浮現(xiàn)在腦海,趙百川猛然起身,電射而出。
就在趙百川要追上樊大牛一行人時,一個人卻是突兀攔在了他的前方。
此人身形略有佝僂,身著粗布衣衫,不是于川又是何人?
趙百川來不及多想于川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事實上,元嬰地仙的神通,他依然只是窺見了冰山一角而已。
“老頭兒,你讓開,這個仇我自己能報。”
趙百川打了招呼就要離去。
熟料于川依然擋在他的面前,搖頭道:“不可自誤,如今你已然是修道中人,若是外界也就罷了,可這里是落鳳窟,規(guī)則是禁止修行之人對凡人出手的?!?p> “那群畜牲,是殺害我娘親的兇手!”
趙百川咬碎鋼牙,低聲嘶吼道。
“凡人如螻蟻,終究有一死。你不同,即便殺了那幾人,你娘依然無法復(fù)生,但你卻可能從此斷絕大好前程,不值得?!?p> 于川依舊搖頭。
“螻蟻?值得?”
趙百川抬頭,死死盯著這個攔著他的人,他名義上的師傅,“你是說,我娘被人害了性命,我應(yīng)該忍氣吞聲,就這么算了?”
于川并不否認,“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之道。,凡人總是把感情看得太重,其實歲月長河走得長了就會發(fā)現(xiàn),什么感情,在修行面前,統(tǒng)統(tǒng)不值一提。”
就在此時,趙百川忽然目光如刀,厲聲道:“你能耐那么大,是不是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娘的遭遇?只要你想,這方天地發(fā)生的事情,不應(yīng)該能夠瞞過你的感知的!”
于川坦然看著趙百川的眼睛,點頭道:“凡人之間的恩怨生死,我們修道之人,不便插手,這是這里的規(guī)矩?!?p> “我去你媽的規(guī)矩??!”
趙百川面色猙獰地咆哮起來,指著于川大罵道,“那是我娘啊!你怎么可以說得這么心安理得?你怎么做到的?就你這樣,還配做人師么?”
“別忘了,你我?guī)熗矫?,只是一場交易,你做了我徒弟,而我也救了你娘一命。你我買賣公平,兩廂情愿,在這之外,你有什么資格要求我為你做其他事情,而且還是規(guī)矩之外的?”
于川冷笑一聲,“至于配不配為人師表,這個還輪不到你來教我,這方天地,有通天之能的并非我一個,便是你心目中尊敬有加的教書匠吳曉得,他同樣也能覺察此事,但是他出手干預(yù)了么?”
趙百川只感覺一陣徹骨冰寒。
他忽然發(fā)現(xiàn),所謂的仙家正道,上面走的不過是一群沒心沒肺的冷血之人,一眾行尸走肉而已。
跟這樣的世道沒有什么兩樣。
他還能說些什么呢?或許,唯有沉默,方是對他們最高的鄙夷輕蔑。
已經(jīng)沒有了開口的欲望,趙百川繼續(xù)向前,于川還想阻攔,只不過被趙百川一句誰擋殺誰給噎了回去。
他倒不是怕趙百川,只是覺得這樣的愣頭青,沒必要接二連三的浪費口舌。
如同猛虎出山,趙百川左右開弓,雙拳出擊,晃眼間便把樊大牛身后的隨從放倒,個個心脈碎裂,生機滅絕。
樊大牛覺察到身后動靜,轉(zhuǎn)身之時見到后面已經(jīng)一片狼藉,頓時驚了一下,看著趙百川干瘦的樣子,怒喝道:“哪里來的狗東西,竟敢偷襲本鎮(zhèn)長!”
趙百川吐了一口唾沫,渾身肌肉緊繃,直接閃電出擊。
身形靈活如鬼魅,眨眼之間,四拳齊出,身形站定之時,樊大牛壯碩的身子慣性撲倒,四肢俱是變了形狀。
直到此時,他才慘呼出聲。
趙百川轉(zhuǎn)過身來,便是樊大牛依靠拳頭坐上的鎮(zhèn)長之位,但如今他已經(jīng)是通竅境修者,又在于川調(diào)教下練拳,所想殺他,探囊取物爾!
但是,對于這個奪走他娘親性命之人,趙百川怎么舍得將之一擊斃命?
他要一寸一寸捏碎樊大牛的骨骼,讓他在死之前,嘗盡萬般痛苦,如此,方能泄他心中憤恨之萬一。
邁著步子朝樊大牛倒下的地方靠近,聽著他口中的哀嚎聲,趙百川覺得這是他一輩子聽到過的最美妙的聲音。
將樊大牛翻轉(zhuǎn)過來,趙百川一拳落在他的腹部,勁道蔓延,樊大牛悶哼一聲,吐出大口血花。
樊大牛從未如此時此刻這般驚懼,他能感覺到,死神的陰影已經(jīng)徹底將他籠罩。
就在此時,一抹白虹陡然出現(xiàn),邱澤御劍而來。
眼前一片狼藉,這位劍仙眉頭微皺,開口道:“你不應(yīng)該殺人的。”
趙百川聞言一笑:“你也是來給我講規(guī)矩的?”
邱澤搖頭:“規(guī)矩不該我來講,我只是維持規(guī)矩,看在你師傅的份上,現(xiàn)下收手,我可以破例饒你不死?!?p> “如果我非要殺他呢?”
趙百川玩味道。
“有這個心我當(dāng)然阻止不了你,但你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我的問天?!?p> 說到這里,邱澤大有深意地看了趙百川一眼,破天荒的又多說了幾個字,“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退一步,海闊天空?!?p> 趙百川似乎有所動搖,陷入沉思之中。
見狀,邱澤面色稍緩,繼續(xù)道:“何必因為一個螻蟻而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待你走得遠了再回過頭來看,今日這個坎兒,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身為凡人的他們,倏忽之間便會被歲月的車輪碾壓成灰?!?p> “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還是想親自送他們?nèi)胼喕??!?p> “哪怕與我為敵?”
趙百川搖頭:“哪怕與天下人為敵!”
說著,他便毅然抬起腳,使出全身氣力朝著樊大牛的頭顱踩下,同時揮出一拳,直面邱澤的問天劍。
無非是身死道消而已,但殺母之仇,如何不報?
什么大道前程為重,趙百川統(tǒng)統(tǒng)當(dāng)狗屁亂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