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春秋煞是羨慕地看著趙百川,輕聲對狐小仙兒解釋道:“趙兄這是進入到了我輩修士都為之向往的頓悟之中?!?p> 頓悟,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在那種狀態(tài)之下,修士可以真正做到無垢無傷無我的‘六根清凈’之狀,從而能夠洞穿表象,輕易洞悉事物根本。
這種狀態(tài),便是合道境的大能修士,在修行中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每次遇到,都能對自身修為大有裨益。
鄭春秋此行前來找趙百川切磋技藝,一方面是為了來看看被仙兵認主的家伙究竟有何獨到之處,另一方面也是借之砥礪自己的劍道心境,結(jié)果讓他沒想到,自己倒成了趙百川的一番天大機緣。
果然是造化弄人,天意不可琢磨!
鄭春秋心生感慨,不過卻沒嫉妒嫉恨心思,否則他此刻完全可以出手阻止趙百川的頓悟,那樣非但讓趙百川得不到絲毫好處,甚至?xí)屗馐車乐氐姆词?,這便是所謂的‘天與弗取反受其咎’的道理。
不過鄭春秋終不是那般下作之人。
別人有別人的艷陽高照,他也有他自己的晴空萬里。
若真有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那一天,他鄭春秋也相信自己手中劍。
狐小仙兒聽說趙百川這種狀態(tài)是頓悟,眼中擔憂之色消散,轉(zhuǎn)而異彩連連。
人類頓悟,與她們妖獸覺醒血脈有異曲同工之妙,她自是打心底里為趙百川感到高興。
趙百川此時渾然忘我,緊閉雙眸,腦海之中,只有漫天如星光燦爛般的劍光,密密麻麻,如雨傾灑,他則如一尾游魚一般,在那星星點點的劍虹之中自由穿梭,劍虹皆擦身而過,看似危險,實則毫厘之差已是千里之別。
當趙百川從頓悟之中驚醒過來之時,已是兩日之后。
狐小仙兒和鄭春秋就護在左右,互有說笑。
兩個人,一個是嘴碎的話嘮,一個是自我觀感極好的俊彥,站在一起,便是一種投機。
見趙百川醒了,渾身劍意充沛,好似剛從萬千劍陣從脫身出來一般,鋒芒畢露,鄭春秋和狐小仙兒兩人紛紛道喜。
趙百川只是一頭茫然,他這個修道者,只能算是孤陋寡聞之輩,自是不知自己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頓悟之大機緣,不過對于自身的變化,他倒是了如指掌,尤其是身軀之中游走奔騰的那股劍意,讓他生出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趙百川取下腰間酒葫蘆,猛地昂首灌了一口,同時長嘯一聲,手中仙兵一揮,一道成人大腿粗細、長十余丈的恢宏劍氣猛地發(fā)出,眨眼之間,只聽得轟然一聲炸響,對面山頂碎石紛飛,雪花四濺!
鄭春秋看得眼皮子一跳,暗暗咋舌,愈發(fā)感覺趙百川實力雄渾,剛才那一道劍氣,劍意之濃,便是他全力施為,恐怕也抵擋不??!
而且若是他沒感應(yīng)錯的話,趙百川剛才一招,便是天星劍中的一式!關(guān)鍵是天星劍劍譜趙百川看都沒看,只是自己與之對敵是施展過。
鄭春秋不由感慨,頓悟之名,果然不虛傳!
便是侵淫天星劍劍譜數(shù)年之久的鄭春秋,此時在這本劍譜上的造詣,也比不上趙百川這個‘雛兒’了!
不僅是鄭春秋,見到趙百川這一劍后,狐小仙兒也是眉頭一揚,磨拳擦掌道:“趙百川,要不咱倆也切磋切磋?”
若是以往狐小仙兒只是想要探探趙百川的底,那么現(xiàn)在她是真正把趙百川這個三境劍修當成了勢均力敵的修道者,且她自己都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夠?qū)②w百川戰(zhàn)而勝之!
趙百川卻是沒有理會狐小仙兒的趁機挑釁,而是對鄭春秋抱拳道:“多謝道友?!?p> 鄭春秋略顯尷尬地笑了笑,還禮道:“別介,我倆各有所獲,只不過比起你的收獲來說,我就不值一提了。想不到我鄭春秋也會有一天為他人做嫁衣裳,也是有趣。”
趙百川撓撓頭,顯得有些局促。
他得了別人的一本劍譜,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在劍道一途大步跨進,可謂是賺了個盆滿缽滿,而這一切,都是鄭春秋這塊‘磨刀石’當?shù)煤谩?p> 鄭春秋指了指趙百川腰間的葫蘆,笑道:“這么好的事,不請我們喝兩口?”
“你也喝酒?”
趙百川微微一愣,看鄭春秋一副翩翩公子的出塵樣子,實在跟“酒鬼”二字沾不上邊兒。
鄭春秋失笑道:“有劍無酒,不算仙?!?p> 趙百川取下腰間葫蘆拋給鄭春秋,后者一把接住,毫不做作,仰頭便是猛灌一口。
卻不想趙百川的酒極為辛辣,大口入腹后,鄭春秋竟感覺像是吞了一口炭火一般,臉色頓時漲紅。
趙百川見狀,不由解釋道:“我這酒是遺鳳城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淘來的,沒什么名氣,卻是正宗的米酒,以辛辣聞名?!?p> 鄭春秋很想說這豈止是‘辛辣’,簡直就是猛如烈火,不過他卻是強忍腹部的不適,豎起大拇指,擠出一絲笑容,贊嘆道:“趙兄好品味!我輩劍修,就是要喝最烈的酒,使最快的劍,賞最美的女子!”
不等趙百川戳破,狐小仙兒就忍不住笑出了聲,“行了吧你,就別忍著了,你不累,我看著都累!”
鄭春秋聞言,繃得筆直的身板驟然松垮下來,微曲著腰身,雙手捂著肚子,滿臉通紅,汗如雨下,苦笑道:“我鄭春秋走南闖北五六年,趙兄這酒是我喝過最烈的,就沖這一點,趙兄日后也定當是普天之下首屈一指的劍修,在下屬實佩服!”
“馬屁精!”
狐小仙兒翻了個白眼,鄭春秋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還有心思阿諛奉承,馬屁精一詞,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趙百川已經(jīng)平復(fù)了心情,恢復(fù)了平日里的沉穩(wěn)樣子,雖然他的酒是烈了些,可鄭春秋好歹是個三境修士,不至于對他造成損傷,便繞開這一茬,問道:“鄭兄接下來作何打算?”
鄭春秋嘿然一笑:“好不容易出來了,總得溜達個夠,落鳳福地這么大的天地,我可得好好轉(zhuǎn)轉(zhuǎn)?!?p> 趙百川拱拱手:“那我們便就此別過,我打算回一趟平安鎮(zhèn),之后再出來闖蕩?!?p> 鄭春秋點頭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趙兄可別懈怠,我們下次再來打過!”
趙百川嗯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走。
“小仙兒,下次見面,我便擄你回天劍盟,養(yǎng)個幾年,做本劍仙的壓寨夫人!”
鄭春秋大聲吆喝道。
狐小仙兒駐足轉(zhuǎn)身,笑魘如花中綻放著一絲殺機:“那你可別松懈哦,下次見面,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說不定你這個劍仙就只能做個劍鬼了?!?p> 想起昨日兩人的即興切磋,鄭春秋輸?shù)貌幻鞑话?,此刻又被狐小仙兒威脅,他也不知道哪里生出來的豪氣,跳上佩劍,一掠而出,來到趙百川跟前,沖他討了一壺酒,咕嚕嚕地喝了幾大口,沖天大笑道:“今日我鄭春秋便指天立誓,下次相見,若狐小仙兒不敵我,定要讓其做我的壓寨夫人,若我不敵狐小仙兒,老子便隨她一生,做她的壓寨夫君!”
說完,鄭春秋似乎感應(yīng)到了一股磅礴殺機,脖子一縮,踏著飛劍便絕塵而去,只留下山間一串豪邁響亮的笑聲。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趙百川扭頭一笑:“看來這次我們都不虧的,皆大歡喜?!?p> 狐小仙兒翻了個白眼,嗤笑道:“小屁孩兒的話,你也當真?看來還是我高看你了?!?p> 趙百川反唇相譏:“你才活了十幾年?”
狐小仙兒目光一凝:“我們較量較量?”
趙百川置若罔聞,一個猛子扎進雪里,在地上如同一只鉆地獸一般犁地而行,鉆行了足足幾里路才騰然從雪中躥出,身上的血漬已經(jīng)被洗刷干凈,連那刺鼻的血腥氣息也幾近于無。
神清氣爽!
趙百川就地坐下,取出鳳血石來,不緊不慢地打磨三九,神情專注,一絲不茍。
狐小仙兒便蹲在一旁,從方寸物中取出甜點,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吃著,極為享受。
……
紅花鎮(zhèn)。
深冬之際,百花凋零。紅花鎮(zhèn)也沉寂了下來,不過這里因為群山環(huán)抱的緣故,氣候要溫良許多,不至于被大雪覆蓋。
趙百川帶著狐小仙兒徑直來到他娘去世的山頭。
那座鮮花裝點的小茅屋還在,甚至那些被采摘下來插在茅屋上的花朵,鮮艷如常。
趙百川和狐小仙兒剛剛落足,一個手持雙斧,身披鐵甲的男子便現(xiàn)身此處。
狐小仙兒覺察不對,就要動手,不過被趙百川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隨后趙百川沖鐵甲男子拱拱手,誠摯道:“有勞山神代看家母墳?zāi)??!?p> 那座鮮花遍布的茅屋,顯然便是山神的功勞,若非如此,那些花朵早就枯萎腐爛了。更何況茅屋正門口的木碑已經(jīng)變成了厚重的一塊石碑,石碑做工精細,顯然花費了不少心思。
趙百川是誠心實意感謝鐵甲山神。
鐵甲男子感受到狐小仙兒身上傳來的磅礴靈力波動,心中驚恐,縮了縮脖子,顫顫巍巍道:“仙長言重了,能讓仙長滿意,小神便知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