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村次寧還是找來了。
彼時,紀美紗子的傷勢尚未完全恢復,本以為接下來自己就要面臨死神的裁決,未曾想,崗村次寧并未如上次那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倒像是來招安來了。前提便是讓她立下大道誓言,死忠崗村次寧一人。
紀美紗子略微有些愕然,崗村次寧竟是要求自己死忠他個人,而非靖國館,亦或是涪江國,這倒不似他的作風。
不過想想也就了然,以崗村次寧的死心眼,效忠他一人,與效忠靖國館乃至涪江國也沒什么差別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紀美紗子雖然內(nèi)心苦澀,卻還是毫不猶豫的順從了崗村次寧的要求,無它,有傷在身的她面對氣勢洶洶的崗村次寧,沒有勝算可言,于她而言,什么玉石俱焚、自己死了也要讓崗村次寧不好過這種行為,完全就是傻蛋行徑,好死不如賴活著嘛!
對于崗村次寧而言,順利招納了紀美紗子自然是一件好事,畢竟如今的靖國館只剩他這一個館主,幾乎算是名存實亡了,這也是他之前沒有`趁人病要人命`直接追上來斃殺了紀美紗子的原因之一,怕`狗急跳墻`則是另外一個原因,他這次來卻不一樣了,是抱著兩個打算,紀美紗子識趣最好,有大道誓言在,他也不擔心紀美紗子再次叛逆,不識趣的話,他也就不介意痛下殺手,上次二人相斗,他的傷已經(jīng)痊愈,在此時若要擊殺紀美紗子,當省力許多。
給了紀美紗子半月之期療養(yǎng)傷勢,而無需為無端襲擊分心的紀美紗子,只用了一旬時光便將身上傷勢療養(yǎng)完全,隨后在崗村次寧的安排下,兩人以術法伐下巨木,島上近百凡人則開始重新建造樓船,數(shù)月之后,兵分兩路,紀美紗子帶一路人折返涪江國,暗中挑選機靈幼童來此島生活,以便篩選有靈根之輩,培植成靖國館的弟子,有如此濃郁靈氣之地相助,想來對修為精進裨益極大。至于崗村次寧,則是自己一人前往百里外的那座孤島探查一番,再之后,則率一隊樓船繼續(xù)外出,尋覓無人之地。
對此安排,紀美紗子雖是心有不滿,卻也是不敢言說。眼下的涪江國土地,哪是說回就能回的,要承擔的風險可不比外海游蕩要?。?p> ————
崗村次寧登上這座相比那座草木蔥蘢的島嶼顯得無比荒涼的孤島,眉頭微微皺起。
事實上,上次在海面白霧里突生變故之后,他第一次也是登上了此島,不過因為這里太過荒涼,他便先行去了后來那座島,靈氣濃郁,還有紀美紗子這個意外之喜,讓他也算收獲頗豐,一月前,他更是一舉破境,打碎了阻隔他數(shù)十年之久的修行瓶頸,成為一名六境修士。
待修為穩(wěn)固之后,他便計劃繼續(xù)出海,在此之前,他便想著來這座荒涼島嶼仔細探查一番,做到心中有數(shù),而不是朦朦朧朧。
島上的靈氣讓他十分不喜,不僅稀疏淡薄,而且十分桀驁,吸納進入自身小天地中,在脈絡里流轉(zhuǎn)之時有如那頑皮的小鹿胡亂蹦跳踢撞,讓自身經(jīng)脈都微微泛疼。
六境之后,崗村次寧的神識也大幅增強,不過上了此島之后,他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的神識依然十分受限,正常時候的數(shù)千丈范圍,到這里只能百丈左右。
事有蹊蹺,崗村次寧不敢托大,冒進更是被他直接否決,先沿著海岸線走一圈,次第推進才是最為穩(wěn)妥之法。
然而還不等他將海岸線走完,崗村次寧臉上便出現(xiàn)一抹怪異神情,無它,在他神識之中,有一人、一馬……頭上長了角的算不算馬他也不知道,反正一人一獸在海岸邊上,升著火在那里烤魚。
若是人吃烤魚也就罷了,此事怪異就怪異在,那頭頂生角的馬竟然也吃烤魚,而且還吃得十分氣勁,當那人將烤好的魚遞上去的時候,只見它舌頭一卷,海魚便被它帶入口中,胡亂咀嚼之后便吞入腹中,一臉十分享受的模樣。
奇也怪哉!
馬不應該吃草的么?
崗村次寧嘴角微微抽搐,覺得此事已然超出自己認知。
下一刻,崗村次寧身形便陡然消失在了原地,人尚在,不過是小無相功的運轉(zhuǎn)而已。
那奇怪的馬他不知道,可那烤魚的人他還是有印象的,甚至可以說是他心心念念了數(shù)年之久的人!
靖國館落到如今這番田地,完全要拜此人所賜!崗村次寧雖未見過趙百川,但對他的氣機,卻是熟悉得無以復加了!
雖然從他眼下的氣機上看,趙百川依舊只是個三境修士,但崗村次寧不會輕敵,從紀美紗子口中,他也知道這個出身大梁國的修行之人,是屬于那種實力與修為不匹配的一小撮修士之列,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當然,紀美紗子將趙百川的大部分都毫不猶豫的抖露了出來,對于小無相功一事,她卻完全地爛在了自己心里,沒有泄露絲毫,她怕崗村次寧會忍不住將她挫骨揚灰!這毫不夸張,畢竟靖國館的立館之本,便是那小無相功,也是他們的不傳之秘,真真正正的殺手锏!
趙百川嫻熟地翻轉(zhuǎn)手中的海魚,對于野外燒烤一事,他完全稱得上是行家里手,哪怕是不用神識視線,僅憑直覺,也能烤出一手外焦內(nèi)嫩的鮮美口味來,忽然之間,他的手法出現(xiàn)一霎那的停滯,雖然很快又恢復如常,但這點變故,依舊沒能逃過白馬兄的眼睛。
此刻,白馬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目露不解之色,與趙百川相處這么久了,彼此間也算有些了解,對于謹慎小心、心細如發(fā)的趙百川,若是無緣無故的出現(xiàn)異常,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白馬兄微微側著長臉,雙耳緩慢地調(diào)整著方向,只是即便如此,它依舊沒能覺察到任何異樣,只有那如常的輕微海風在不停擾動。
裝神弄鬼!
白馬兄輕微打了個響鼻以示抗議,若非這段時候趙百川好吃好喝招待著,白馬兄都要給他兩蹄子以示懲戒。
開玩笑,這座小島乃是我的地盤,有什么事情能是我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不了的么?!
只是下一時間,白馬便陡然瞪大了眼睛。
只見虛空之中一點寒芒乍現(xiàn),如同蟄伏許久的毒舌突然抖露獠牙。
而在稍前一點,趙百川其實就已經(jīng)動了,他肢體動作迅捷無比,迅速拿起那根串著海魚燒烤的黝黑棍子,如同事先演練了無數(shù)遍一般,極其精準的將棍子擋在了寒芒之上。
“叮!”
一聲刺耳錚鳴,趙百川輕拍地面,借力而起,手中三九抖霎那間便露出數(shù)十朵劍花,與那隱匿于虛空里的黑袍修士戰(zhàn)至一團,空氣中全是一連串錚鳴不絕的金屬之聲。
崗村次寧見招拆招,動作雖然比趙百川要慢,但奈何人家修為高,應對起來,并不吃力,只是他心中的驚駭,卻是一浪高過一浪,直至如掀起海嘯一般!
自己的小無相功,難道失效了?
若說自己的偷襲被化解,尚能以意外解釋,可眼下,對面這個三境修士竟然招招直指他的隱匿所在,好似自己就明晃晃地站在他面前一般無二。
一招兩招是意外,數(shù)十招上百招之后,還意外個鬼?。?p> 可若是自己真的只是穿了個`皇帝的新裝`,那我要這小無相功又有何用?!
正因震驚無比,崗村次寧才會以六境修為對上一個三境劍客,竟然還落到了個只能次次招架的地步!
其實要說最為震驚的,還是那個嘴里已經(jīng)塞了一條烤好的海魚而忘了咀嚼吞咽的白馬兄。
它確確實實沒發(fā)現(xiàn)任何人。
而趙百川卻又確確實實在那打得熱火朝天,招招凌厲。
且,每一次都有巨大能量的碰撞顯現(xiàn),這是無論如何作不得偽的。
便是沒有肉身的靈魂之體,也不能逃避神識的查探吧?
白馬兄現(xiàn)下很是困頓,它已經(jīng)覺得現(xiàn)在的情形超出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了。
數(shù)百招之后,崗村次寧終于穩(wěn)住心境,一劍蕩開趙百川的攻勢之后,從虛空之中顯露身形,他死死盯住趙百川,視線如螞蝗一般,一張臉更是陰沉得如酷暑中的雷暴雨前夕。
“你,究竟是如何發(fā)展我的蹤跡的?說出此秘密,我便破例一次,饒你不死!”
開玩笑,自家的看家本領都吃不上飯了,這還了得?若是一人兩人還可控,大不了費些心力,逐一將之解決了便是,可若是有這般法門的人多了,那對崗村次寧來說,可就是大大的不秒了,畢竟,沒有小無相功傍身,他們的戰(zhàn)力其實也就與尋常練氣士一般無二,并不因為他們?nèi)耸峙渖弦话验L劍,戰(zhàn)力便可與劍修媲美!
只是,崗村次寧的話剛剛出口,他的視線、神識都還未能做出任何反應,只覺得一陣罡風撲面,然后便是一個大到難以想象的力道傳來,崗村次寧便如同破布麻袋一般倒掠出去。
而他剛剛站立的地方,已經(jīng)被一抹亮眼的雪白身影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