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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提供的有效信息并不多。
馬丁只能大致判斷出,有一個被丁云峰稱為三公子的人,聽聲音應(yīng)該很年輕。
此人聲線非常干凈,嗓音也很溫和,聽著極為舒服。
馬丁腦海里立即浮現(xiàn)出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丁云峰對此人極其謙恭,而且還要聽從他的發(fā)號施令。
種種跡象表明,三公子心思縝密,工于心計,不過從他和丁云峰的對話當中,似乎聽不出什么惡意,他讓人去南安查訪馬丁來歷甚至是收買白馬莊的人,更像是對商業(yè)伙伴進行背景調(diào)查。
馬丁暗自揣度,這個三公子,究竟何許人也?!
嗯,袁正光跟丁府交往密切,應(yīng)當知道此人。馬丁決定去袁家打聽一下,還可以順便親近一下袁紫冰。
于是次日早上,馬丁和萬達兩個人,買了些點心再一次前去拜訪袁正光。
二人輕車熟路來到袁家門口,馬丁親自上前叩門。
照例是袁紫冰高聲應(yīng)門,聽得外面自稱是南安白馬莊莊主馬丁,她遲疑了一下,便叫道:“門沒上閂,自己推進來?!?p> 馬丁推門進去,抬眼一看,但見庭院中央,一條黑影正在練拳,身影飄逸,穿花蝴蝶般甚是靈動,拳腳上下紛飛,讓人眼花繚亂。
少頃就見那人稍稍收住拳勢,一個漂亮的一字馬坐在地上,兩條大長腿一前一后筆直得像一條線。
馬丁這才看清此人正是袁紫冰,沒想到她居然是個練家子,今日穿了件黑色短打衣裳,更襯得肌膚勝雪,身段窈窕。激烈的運動,令她香汗淋漓,微微嬌喘,臉上泛著健康的紅潤色。
馬丁幾乎看呆了,趕忙鼓掌喝彩:”好身手!好拳法!“
心里卻在不由自主地想著:這般靈活的身段,想必什么姿勢都能輕松勝任,看來娶了這個老婆,我“日后”很可能會嚴重腰肌勞損吧。
好吧,未經(jīng)人事的馬丁,根本分不清腰肌勞損和腎虛腎虧的區(qū)別。
萬達卻在低聲嘀咕:”不害臊!一個小妮子擺出這般難看的姿勢,成何體統(tǒng)!“
袁紫冰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一撐地面,輕盈地跳起身來,微微一笑,露出整齊的兩排貝齒:”你們怎地又來了?“
她邊說邊從墻邊架子上取下一條布巾,擦拭著額頭的汗滴,斜眼瞥了馬丁一下,露出一絲揶揄的神色。
“昨日我與袁老先生一見如故,今日特意送些點心過來孝敬老人家。”馬丁被她瞄了一眼,心里砰砰亂跳,臉上卻笑得很燦爛。
“孝敬?你還真敢說。我看你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痹媳^對是個異類,是這個年頭難得一見的女漢子。
馬丁嘿嘿一笑,也不辯解。
袁紫冰又道:”既然是送東西過來,我卻之不恭。把東西交給我,你們可以走了?!?p> 馬丁一時語塞,吭哧半天才道:”這個…我有些事想請教袁老先生一番,不知方不方便?“
”家父通常不見外人?!霸媳纯瘩R丁期盼的眼神,心下有些不忍,“這樣吧,我去后院問問家父愿不愿意見你。”
馬丁千恩萬謝,心中卻在腹誹:現(xiàn)如今當我是外人,遲早你就是我的內(nèi)人。
袁紫冰穿堂過室去了后院。
萬達心下不忿,道:“公子,這老家伙架子未免太大了吧?這泉城府懂得古玩的也不止他一人,公子何必如此屈尊求他?”
馬丁正色道:”劉備請諸葛亮還要三顧茅廬呢!禮賢下士,是我一貫信奉的行事準則?!?p> 他的回答冠冕堂皇,心里想的卻是:你懂什么?懂行的人確實很多,可誰人有袁紫冰這么漂亮的女兒?
片刻之后,袁紫冰快步走回,說道:”二位請進廳內(nèi)稍坐,家父馬上就來?!?p> 馬丁帶著萬達走進廳堂,一個小丫頭進來獻茶,袁紫冰卻不知忙啥去了,讓多情的馬公子坐立不安。
伴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袁正光邁步走進門內(nèi)。
馬丁忙起身相迎,做足姿態(tài)。
袁正光快人快語:“紫冰說你來看我,我一個糟老頭子有什么好看的?”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父女二人說話都是如此的直接了當,豪爽大方。
馬丁也不以為意,向他請教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古玩方面的問題。畢竟一上來就提及三公子,未免太過突兀。
袁正光的目光已經(jīng)離不開那兩瓶酒了,他心不在焉地應(yīng)付著馬丁的問題。
說了一會兒閑話,馬丁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我聽丁云峰提起,說什么三公子乃是人中龍鳳,也未免太夸大其詞了吧?”
聽得馬丁提起三公子,老頭子一下子來了興致,道:”馬公子初來乍到有所不知,云峰說言不虛,三公子確實是不世出的奇才?!?p> 馬丁追問:”此話怎講?“
袁正光娓娓道來。
原來,陳埭的丁府是丁氏一族的主宅,泉城府的丁府,不過是為了方便海貿(mào)而買下的一處產(chǎn)業(yè),名義上是丁云峰當家做主,其實他只相當于大掌柜而已,東家還是陳埭的丁氏家主。
三公子大名丁啟楨,是丁氏這一代家主的第三個嫡子,自小就是遠近聞名的神童,任何文字只要看一遍就過目不忘。
丁啟楨12歲便考取了秀才功名,很多書生窮其一生都未能跨過的門檻,他輕松邁了過去。
17歲那年的秋闈,丁啟楨赴富州府參加鄉(xiāng)試,高中舉人第一名,被稱為丁解元,羨煞全省的秀才。
次年春天,他赴京參加會試,再度奪魁,成為會元。當年考中三甲進士,以及同進士出身的上百人,都是全國各地匯聚一堂的精英,能夠從這些人里脫穎而出,難度可想而知。
隨后,在天啟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中,丁啟楨被欽點為第一甲第三名,也就是探花郎。
本來以他的錦繡文章加上一手極為漂亮的小楷,狀元非他莫屬,只不過由于丁家在朝堂之上已有兩位在任的高官,皇帝擔心丁家在朝中勢力過大,出于均衡勢力的考慮,故意壓低了他的排名。
雖然沒能連中三元,但以他不滿20歲的小小年紀,已是前途不可限量。
此事當時轟動了泉城府乃至整個胡建,各級官員都親臨陳埭的丁家總府道賀。
殿試之后,皇上授丁啟楨翰林院編修一職,兼上書房侍讀,品級雖低,但這是通往內(nèi)閣大學士的捷徑。
孰料天有不測風云,轉(zhuǎn)年丁啟楨的母親因病暴斃,他便奏請皇上恩準,回家丁憂三年,現(xiàn)如今剛滿一年。
據(jù)袁正光所言,這個三公子丁啟楨極其了得,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對于包括古玩在內(nèi)的一切雜學也均有涉獵,又飽覽自己能夠接觸到的古今中外書籍,還通過自學熟練掌握多國語言,跟西洋人、日本國人交流起來也毫無障礙。
更難得的是,三公子雖是生在富貴人家,不過生性恬淡平和,待人接物謙恭有禮,從不對人惡語相向。
因為丁憂在家閑來無事,丁啟楨時常呆在泉城府,除了對海貿(mào)頗感興趣,經(jīng)常去貨棧、碼頭等地了解行情之外,也不時跟袁正光請教一些古玩方面的知識。
馬丁心里暗暗稱奇,想不到大明朝的泉城府中,還存在這么個怪物。此人活脫脫就是一個超級學霸,家世又極為顯赫,還是泉城府首富,放在后世妥妥的高富帥??!
馬丁這個曾經(jīng)的學渣,突然產(chǎn)生莫名的危機感,試探著問道:”如此說來,這位三公子確實當?shù)闷鹑酥旋堷P之稱。也不知哪家小姐有此福分能夠成為他的夫人?“
袁正光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道:“三公子尚未娶妻,我私下問起,他卻總是推說丁憂期間,不談兒女私情?!?p> 馬丁一聽感覺這話不對頭,袁老頭這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人家三公子也沒急著娶老婆,你老是在對方面前叨叨叨什么?莫不是想要把女兒嫁給他?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就遇到了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
馬丁覺得自己應(yīng)該摸摸袁正光的底,故意問道:“袁小姐花容月貌,想必三公子也曾見過,難道他不準備向您提親?”
袁正光頗為自得地一笑:“不是老夫自夸,紫冰在泉城府也小有名氣。三公子雖未當面點破,但他話里話外,也是對紫冰頗為傾心?!?p> 馬丁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袁正光把這三公子夸成了一朵花,想必對于他成為袁家女婿一定會舉雙手雙腳贊成吧?
自己眼下若是貿(mào)然上前橫插一杠,恐怕會適得其反。
幸而袁正光又道:“只是紫冰這孩子,大大咧咧的,完全不像個女子,她一刻也閑不住。不但喜愛舞拳弄棒,還學了我的幾分本事,打著我的旗號到處亂跑,說是去幫人鑒寶。三公子對此頗有微詞,還當面勸她收斂一點,可是紫冰完全聽不進去,依舊我行我素?!?p> 難怪袁紫冰不拘小節(jié),甚至敢于跟男子同桌飲食,原來是她的性格使然。
對于明朝人而言,袁紫冰是個不守婦道的異類,不過在馬丁看來完全不是問題,不就是性格開朗豁達的一枚女漢子嗎?后世馬丁見過比這還要過分的女漢子多的是。
如此說來,三公子丁啟楨和袁紫冰應(yīng)該是處于彼此都有一點好感的階段,如果任其發(fā)展下去,隨著接觸的時間推移,二人的感情很有可能會慢慢升溫。
馬丁決定不能坐視不管,他要采取積極的應(yīng)對措施。
他想了一下,覺得讓二人減少見面的機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最好的方法,就是攛掇袁正光立即搬去白馬莊,越快越好,這樣袁紫冰必然跟去,那么三公子就只能在泉城府望穿秋水了。
俗話說:夜長夢多,馬丁決定事不宜遲,馬上就實施自己橫刀奪愛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