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大名劉連,九爺大名劉進,他倆都是劉香五服之內的堂弟,是最早一批跟著劉香從香江南丫島的漁村里出來的人,一同從事海賊這一很有錢途的行業(yè)。
二人早年跟著劉香廝混,當年赫赫有名的“十八芝”海賊團還沒散伙,來自五湖四海的梟雄濟濟一堂,鄭芝龍、鄭芝鳳、鄭芝虎、鄭芝莞、洪旭、李魁奇、劉香、鐘斌、郭懷一……在這樣一個全明星陣容里,即便是非常優(yōu)秀的人,也會在群星閃耀的光芒里黯然失色,更別提劉連和劉進的才能并不十分突出,注定了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
及至十八芝因為重重矛盾而決裂,劉香選擇了自立門戶,便開始重用自己從南丫島上帶出來的自己老兄弟。
劉連、劉進二人得到堂兄的賞識,跟著劉香出生入死,漸漸嶄露頭角,在團伙內的地位才逐漸上升,直至成為劉香的左膀右臂,榮登第七把交椅和第九把交椅,江湖人稱“七爺”和“九爺”。
半個多月前,劉香獲悉上次在偷襲南安馬丁一戰(zhàn)中遭遇慘敗的親侄子劉東并未喪命,而是落入官府手中,被關押在南安縣衙的大牢里。
說起劉東的慘敗,以及設在南安的暗樁被馬丁拔除,劉香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聽說當時白馬莊有一支農民出身的保安隊,總人數(shù)也就百十號人馬,那次行動劉東身邊帶著幾十名好手,又是在黎明時分偷襲,按說對陣起來優(yōu)勢非常明顯,殺起人來應該如砍瓜切菜才是,可結果卻是陰溝里翻了船,被白馬莊打得全軍覆沒,連落腳點也被一鍋端。
劉香猜測,此戰(zhàn)應當是劉東太過托大,中了對方的埋伏,否則不可能遭此大敗。
他就這么一個親侄子,若是戰(zhàn)死倒也罷了,既然還活著,他雖則氣急敗壞,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親侄子被押赴法場開刀問斬。
除此之外,幾次受挫于白馬莊,也讓劉香大為光火,泥人都有土性,更何況他堂堂的南海霸主,居然被一個縣城鄉(xiāng)下土財主頻頻打臉,這要傳揚出去叫他臉面往哪兒擱?
故此,劉香決定此番搞一次大動作,派出數(shù)百名身經百戰(zhàn)的海賊,前往南安營救劉東,順便將白馬莊夷為平地,報仇雪恨。
這三百多個海賊里,有一百名火槍手,一水兒從葡萄牙人手里買來的火繩槍,連教官也是高薪聘請的西班牙退役軍官。
劉香確信,如若有這個必要,這三百多號人絕對能夠打敗一座府城的守備官兵。
為了更好地指揮這批人的行動,他特意將老七和老九調到這支隊伍里,這倆人都跟了他十幾年,精明能干,穩(wěn)重可靠,應當不會出什么紕漏。
事實上也確實如他所想,劉連劉七爺行事還是比較周密。
為了防止半路上驚動地方官府,引發(fā)與官兵之間的不必要的糾纏,同時也為了便于指揮,劉連沒有如馬丁所言,將手下分成太多批次,而是分成了三批,每批約一百人左右,或騎馬或乘坐馬車,逐批次出發(fā),三批人馬之間的相互間隔不超過十里路,這樣既不會太過張揚,遇到麻煩相互之間又能及時向后方傳遞消息,以便同伙馳援。
本來,他想把火槍隊也打散開來分到三個批次里面,不過火槍隊的教官,也就是那個大胡子佛朗機人阿曼多對此堅決反對,他認為火槍隊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任何試圖將火槍隊分散的念頭都是歪理邪說。
劉七爺好說歹說,雙方各退讓一步,他不再要求拆散火槍隊,阿曼多也答應負責殿后。
劉連畢竟是積年的老海賊,雖然他完全不知道白馬莊針對他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但為了防止意外,他依舊派出了幾個斥候,在隊伍的最前端進行偵查。
馬丁最先調到赤嶺的五十個士兵,隱藏在遠離道路的山坡上,當然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他們要等到海賊的隊伍悉數(shù)通過之后,才會下山封鎖官道。
從赤嶺到大坪山,也就三十多里路,劉七爺帶領的隊伍,一共分成三批,他們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前頭抵達大坪山時,末端剛好過了赤嶺。
劉七爺親自率領第一批的前軍,他讓九爺劉進呆在中軍,阿曼多負責后軍,這樣每批人都有一個統(tǒng)領,遇事也有主心骨。
山路難行,路上耗費的時間比劉七爺預計的要多一些。他看看天色,催促部下加快前進的速度。
便在這時,有斥候來報,前方大坪山發(fā)現(xiàn)有人在道路沿線活動的跡象,看起來有幾十個人,拿著長刀木矛之類的家伙,看似一伙山賊,不過等斥候細看時,對方一轉眼就隱入山林消失得無影無蹤。
劉連心說:蝦米郎?!好膽竟敢打你爺爺?shù)闹饕?!莫非不知道我們是賊祖宗嗎?
由于在閩南一帶廝混太久,他連鄉(xiāng)音粵語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張口就是地道的閩南語。
“再探!”
“得令!”
劉連并沒有讓隊伍停下等候斥候的進一步搜索,只是讓大家稍稍控住馬速,小心行進。
在劉連的印象里,閩南多是海賊,并無大股的山賊。
在他看來,別說區(qū)區(qū)幾十個山賊,即便是上百人的大山寨,他也照樣不懼,無非是先禮后兵,不論是講江湖規(guī)矩還是拼自身實力,他相信自己都立于不敗之地。
加之今日日落之前,他們必須趕到南安,時間不等人,因此劉連更不原地逗留,帶著第一波人馬徑直就進了大坪山路段。
正往前趕路,跑出一段路的斥候再度回轉到劉七爺面前,說前方確實有幾十個山賊攔住了去路。
斥候擔心接近對方會引發(fā)沖突,不敢造次,故此回來稟報頭領。
“待我前去會會他們?!?p> 劉連一提韁繩,帶著部下到了那伙山賊近前,就見前方的道路豁然開朗,是一片寬闊地帶,有一條石階小路可以通往山上的廟宇。
幾十個人拿著刀槍,就站在那個路口,再看前面的官道,已經被幾根粗大的樹干堵得嚴嚴實實,除非下馬搬走路障,否則根本無法通行。
劉七爺翻身下馬,朝著那群人拱手抱拳道:“在下劉連,是南海大海主劉大當家門下,對面的好漢,哪位大哥是瓢把子?”
就見一個鐵塔似的壯漢提著一把大砍刀排眾而出,正是李浩南,他將大刀的刀柄重重地往地上一立,找回了當年銅鑼巷扛把子的感覺:“呔!我呸!我當是誰,原來是被鄭一官趕得四處流竄的劉香,什么劉大當家,不就是一條喪家之犬?你們這些人,只不過是這條喪家之犬身上的幾個虱子罷了,也敢與本大爺稱兄道弟?爺爺?shù)拿^說出來嚇死你們,不說也罷,沒的辱沒了本大爺?shù)拿??!?p> 劉七爺身邊的人已然下馬下車圍攏過來,這些海賊本就是炮仗脾氣,沒理也要找出三分理,更何況對方狂得沒邊了,當下亮出兵刃就要動手教教他們學會怎么做人。
劉連見大黑個不講江湖規(guī)矩,一開口就滿嘴噴糞,心里也是火冒三丈,但他急著趕路,不愿節(jié)外生枝,當下強忍火氣,還想著和平處理問題:“山有山路,海有海路,都是道上的朋友,有何指教請擺下道來?!?p> 李浩南嘿嘿干笑一聲道:”好說好說,本大爺?shù)牡苄謧兪诸^緊,想跟你們借個十萬八萬兩銀子花花,怎么樣?”
劉七爺聞言氣極反笑:“敢情你們是窮瘋了不成?!不過既是道上的朋友開口,我這里有一百兩銀子……”
話音未落,李浩南已然暴跳如雷:“啊呸!一百兩銀子留著給你自己買棺材吧!”
一眾海賊怒氣沖天,劉七爺兀自想用言語壓住對方:“尊駕口氣不小?。∥覀兇螽敿吟庀律先f人馬,卻不知尊駕何來的底氣,竟敢這般無禮?”
李浩南的神情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不屑地冷笑道:“上萬人馬那又如何?在海上你們稱王稱霸,到了這山上,就是本大爺?shù)牡乇P,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一幫土雞瓦狗,老子一只手就能收拾了你們?!?p> 劉七爺看著李浩南的神情,知道多說無益,揮手示意動武。
一幫手下早已按捺不住,齊齊發(fā)一聲喊,往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