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出嫁的那一天,按照梓顏所要求的,迎親隊(duì)伍不讓敲鑼打鼓。可大老爺總覺得對不住梓顏,所以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大老爺決定親自去迎親。
這可是只有娶正妻才能有的儀式。大太太雖然心里很不滿,但嘴上不好說什么,怕落得個善妒的名聲。
但是老太爺是個守舊的人,他是萬萬不能答應(yīng)的:“友德,你這樣做,讓簡淑(大太太的名諱)今后還怎么在這家里立足???她畢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在你身邊陪伴了你二十年,你總要顧忌她的顏面啊?!?p> 大老爺這些天一直想著娶梓顏過門,確實(shí)忽略了大太太的感受,也覺得自己這樣做確實(shí)對不起大太太。
雖然大老爺心里對大太太沒有愛意,但她畢竟是自己的妻子,而且這些年梅家上上下下都是她一人在操持,她也算得上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平時對自己也總是言聽計(jì)從,她實(shí)在不該受這樣的侮辱。
親自迎親的事便作罷了。
大老爺派了自己最喜愛的大少爺懷先去迎親,這樣既表達(dá)了自己的心意,也不傷大太太的顏面。
懷先騎著馬走在迎親隊(duì)伍的前頭,身后跟了八人抬的大紅花轎,后面還有抬聘禮的十幾號人。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街串巷,雖沒有敲鑼打鼓,也足夠引人側(cè)目了。
懷先在馬上顛簸著,心里是糾結(jié)的。他當(dāng)然不愿意來迎親,可是又不忍回絕父親的意思。
他是上過學(xué),讀過書的,他知道現(xiàn)在都提倡“一夫一妻制”,可是像梅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還是沿襲舊俗,不停的納姨太太。
他既覺得那些家庭地位低下的姨太太可憐,也為像自己母親那樣的女人感到可悲。一輩子對自己的丈夫言聽計(jì)從,即便是要跟另外一個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也要欣然接受,這是何等的殘忍。
懷先心想:“如果今后我成親,必定是要跟自己真心相愛之人,二人白頭到老,一生不離不棄?!?p> 懷先這樣想著,不知不覺的就到了王興的香油鋪門口。懷先跳下馬來,隨手拿了個綢子做的大紅花,便在王興的引領(lǐng)下進(jìn)了梓顏的房間。
梓顏正靜靜的坐在床邊。她身穿大紅衣裳,頭上簡單的用幾支金色朱釵盤起了頭發(fā),冬日的暖陽正好投射在她明媚的臉上。
懷先一看到梓顏便愣住了,嘴里吐出兩個字:“是你?”
原來懷先之前見過梓顏,就在今年重陽節(jié)登淇山的時候,在山頂上遇到了梓顏。梓顏當(dāng)時丟失的手帕,正是懷先撿到并歸還的。
懷先對梓顏一見鐘情,二人聊了一路,還一起欣賞了淇山上的菊花。
梓顏對這個文質(zhì)彬彬相貌堂堂的懷先也很有好感。但礙于自己雅妓的身份,并未告知懷先她的真實(shí)姓名,只說了姓氏。二人相約第二天再在淇山相見。
可是第二天梓顏卻并未出現(xiàn),因?yàn)槟翘煺氰黝伇桓嬷涌投蟪鎏拥娜兆印?p> 懷先等了一天也沒有見到梓顏,心里著急可是又無計(jì)可施,他連她的姓名都不清楚,又上哪里打聽她的消息呢?
自此以后,懷先對梓顏日思夜想,隔三差五的就去淇山,盼著能再見梓顏一面??墒莾蓚€月過去了,他卻再也沒有在淇山上見過梓顏。
沒想到今天,在這樣的場合再見,梓顏卻即將成為自己父親的女人了。怎不叫人唏噓。
梓顏抬起頭來看向懷先,她有前世的記憶,她知道這個人是梅家大少爺,可是心中覺得奇怪:“他怎么會認(rèn)得我呢?今世我們并未見過啊。”原來梓顏并不記得與懷先在淇山上相遇一事了。
梓顏一臉困惑的看著懷先,問道:“你認(rèn)得我?”
懷先也奇怪梓顏怎會不認(rèn)得自己,便說道:“你不認(rèn)識我了?今年重陽節(jié)的時候,我們在淇山山頂上見過的,就兩個月前的事?!?p> 梓顏還是沒有想起來。
懷先還想再說下去,一旁的媒婆等不及了,催道:“大少爺,您快把大紅花交給新娘子啊??鞄履镒酉聵侨グ?,別誤了吉時。大老爺還在家里等著哩?!?p> 懷先這才回過神來,對啊,眼前的女子不再是他心心念念的度姑娘了,而是他父親要娶的姨太太,以后便是他的姨娘了。
懷先慢慢的走到梓顏身前,強(qiáng)忍住眼中的淚水,將大紅花交到梓顏手里。
多少次,在他的夢里也曾出現(xiàn)過這樣的場景,可是今日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懷先行尸走肉般的帶著梓顏下了樓,上了花轎,自己又騎上了馬,往家走去。
懷先悵然若失,又十分困惑:“她怎么可能不記得我呢?我們一起度過了小半日,說了那么多話,她怎么可能忘記?難道是因?yàn)槿缃裆矸萦袆e,為了避嫌才故意假裝不認(rèn)識我的嗎?那她那日為什么爽約?難道她有什么苦衷?”
懷先胡亂的想著,不知不覺的就到了梅家的大門口。懷先的任務(wù)也算是完成了,他悻悻的鉆進(jìn)了人群里,不見了。
梓顏下了轎,只見梅家大門口,烏壓壓的一堆人,沒有差事的丫頭小廝們都來湊熱鬧。
媒婆高聲喊道:“新娘子跨火盆,今后日子紅紅火火!”
梓素扶著梓顏?zhàn)叩搅嘶鹋枨?。這火盆里的火燒得太旺了,火苗躥得老高,實(shí)在是很難跨過去。
梓顏心想:“看來是有人故意要為難我,要第一天就給我來個下馬威。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p> 梓顏提著裙擺,快速的跳過了火盆,火星子差點(diǎn)把她的裙子給點(diǎn)燃了。
媒婆又高聲叫道:“新娘子踩破瓦片,過去如瓦碎,從此開始新生活!”
梓顏將放在地上的瓦片踩了一下,竟然沒有破。又使勁兒跺了一腳,還是沒有破。看來是有人故意用這結(jié)實(shí)難破的瓦片來讓她難堪。
這時,人群里已經(jīng)有人在議論紛紛了:“這姨太太連瓦片都沒踩破,怕不是完璧之身吧?!薄笆前?,傳言都說,如果新娘子能一下子踩碎瓦片,才表示她是完璧之身,這姨太太踩了兩下都沒踩破,肯定身子不干凈的。”
梓顏聽了人們的議論,心里來氣,用盡力氣一跺腳,終于把瓦片踩破了。這才終于進(jìn)了梅家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