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命運抉擇
又是一個稀松平常的周五,聽完一天辦公室中的高談闊論,看過一張張游走于設(shè)計大樓的電腦臉,白木華終又行尸走肉般的跟在歡欣雀躍的人流后頭,木然跨過了五點鐘的閘機。
他已經(jīng)連續(xù)幾日沒有去看兒子了,不是不想,而是由于內(nèi)心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抵觸。白木華也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他覺得自己仿佛被一種無形的黑霧重重籠罩著,仿佛任誰接近都會被那迷霧之中的惡魔吞噬殆盡。這種強烈的感覺讓他窒息,讓他恐懼,讓他不敢去靠近兒子。
這段日子,他像是跌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死湖,而那死湖正一步步淹沒著他所有的軀體,所有的靈魂,直到他的眼前空無一物,他的雙耳寂靜無聲,他的心沒有了跳動。
太多太多次,他祈求上天,如果可以把自己從兒子和母親的記憶之中抹去,他愿意就此結(jié)束這廉價的生命,因為那樣,他死了便也安然。
可是,人最大的悲哀莫過于連死的資格都沒有,不是因為沒有勇氣,而是因為難以釋然的情。
白木華應(yīng)該就是屬于這種吧,他陷入了對兒子無盡愧疚的漩渦之中,無法自拔,已越來越逼近了極點。原來愧疚之痛才是人間最無法愈合的傷口。
而當愧疚、自責、悲觀、消極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之時,剩下的就只有絕望。
這種絕望落汐也曾有過,且此時此刻她又何嘗不是正在經(jīng)歷著。
她已經(jīng)在這里陪著外婆度過一個多月了,她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可以忘記一些事,忘記一些人,可到了最后越是想忘記卻越是在腦中揮之不去。
養(yǎng)老院的大門外有一棵桂花樹,每天晚上安頓好外婆睡了之后,落汐總會來到樹下,斜倚獨望著夜空,數(shù)著月圓,又數(shù)著月缺。
“木華,你這個傻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月光中,一顆晶瑩的淚從落汐的眼中滾落。
她終于癱軟下去,整個人蹲靠在樹下,抱頭大哭。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我不敢想你……可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
“木華,你走了……你走了……嗚嗚嗚……你真的走了……”
“我沒走……落汐……我沒走……”
是木華,是木華的聲音。
落汐絕不會聽錯那個聲音。
她驀地站起,轉(zhuǎn)身,直到目光所至——白木華正立在眼前。
這是夢嗎?這是夢嗎?
落汐奮不顧身沖了過去,沖向那個夢中人的懷抱。
直到她的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身體,她的臉深深埋在他滾燙的懷里。她才知道,這不是夢,這不是夢,這是木華,這是木華。
“木華,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是我……落汐……是我……”
“你知不道我一直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落汐……落汐……”
……
無盡的夜,無邊的寂靜,桂花樹下,相擁而泣的兩人。
“木華……你怎么瘦了這么多……我不想你來……我真的不想你來……”白木華的懷里,落汐哭著搖頭。
白木華:“你好傻,你真的好傻,你怎么能想以這種方式離開我……如果……如果我沒有去吃那包藥……沒有看見你在紙包內(nèi)側(cè)一角留下的小字……你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回臨江苑了……是不是……”
落汐:“我真的不想你再去吃藥……我真的希望你一輩子都不再打開那個紙包……那樣……那樣你便回家了……回到了從前……而我也該……”
白木華:“所以這才是你斷絕一切消息,不辭而別的原因,對嗎?”
落汐:“木華,我必須離開,你明白嗎?我不能成為你離婚與否的羈絆,否則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白木華:“我怎會不明白……落汐,你真的對我太好了,也太了解我了,原來你一早就料到我一旦離婚必然再度陷入抑郁,就必然會去打開車內(nèi)你為我重新包好的那包抗抑郁藥片,那樣我便遲早會發(fā)現(xiàn)你留下的這里的地址……不……你留下的那不是地址……你留下給我的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是你落汐!”
落汐:“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我只想把這一切交給命運!我只能將內(nèi)心的矛盾交給這一個半月。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好一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啊,好一個善良的女人,好一次將自我奉為犧牲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