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瓷器碎裂,聲音尤為刺耳。
“何自清,你這個畜牲!你..你竟然賭博將自家閨女給賭出去了,你還是個人嘛!圣賢書怕是讀傻了罷!”
一名婦人神情近乎癲狂,手指顫巍巍指著她那整日沉迷賭博的丈大吼道。
她著實不敢相信自己對年的枕邊人竟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來!
此時破舊的屋內(nèi)更是一片狼藉。
大雜院院里人本就多、雜,婦人這一大嗓子出口,門外頓時多了幾個看熱鬧的身影。
一開始,心懷愧疚的何自清被何邵氏用碗碟砸到時還忍著,可后頭聽著她的謾罵引來了一堆看客,臉上頓時掛不住了,不禁惱羞成怒地回吼:
“臭婆娘,胡說八道什么呢?什么叫我將女兒給賭出去了?咱家什么條件?閨女生得那樣好看,繡活又是一等一的好,還識得字,如今卻跟著我倆吃苦,豈不委屈?江家可是圃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商,南枝若是進去了,那可是一輩子享來不盡的榮華富...”
“呸,不要臉子的東西!”
他話還沒說完,何邵氏便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水,顯然被何自清那番冠冕堂皇的說辭給氣到了,瞪得眼珠子罵道:
“說的好聽是將南枝送進去享福,可你知道收的是誰嗎?江家的老爺啊!南枝才十一歲,可是,你卻謊稱她十三,讓她做妾!?人家江家家大業(yè)大,看著風(fēng)光,實則高門水深的理兒你又不是不清楚,南枝若是進去了,不死也得脫層皮!你這個做爹的是將她往死里逼吶!”
說罷,何邵氏越覺得氣憤,再忍不住眼中的淚水,掩面痛哭了起來。
她怎么就嫁給了這種人!還秀才呢!屁的讀書人!
瞧著屋中的情景,門外發(fā)出一陣唏噓,看向何自清的眼神皆透著濃濃的鄙夷。
江家的幾點破事,圃城的百姓多少也知道些。
江家老爺都六十好幾的人了,而江老夫人又是個眼里不容沙的主,這府中后院的妾室,殘的殘,連無故病死的也有....
總而言之,哪怕是家中活不下去的人家,也不一定會將女兒送入江家那地方。
“哦呦,我還以為是將女兒送去江家哪個大伙計當(dāng)夫人呢,沒曾想自認清高的何秀才竟干出這種事!”
“可不是嘛!?平日里一副看不起我們的樣子,干的荒唐事還不如我們哩,可憐了南枝吶....”
“攤上這種爹,南枝也真是倒了八輩的霉了,多好一小姑娘,見到咱鄰是一口一個叔叔嬸嬸,可人得不了,長得也標志,可惜啊……”
“……”
鄰里幾個想法出乎意料的一致,連平日里幾個思想迂腐的也點頭稱是,可見對于何自清的不滿,大家已經(jīng)積攢許久。
于是乎,有了共同話題,越說越起勁,好不熱鬧!
周圍的嘲諷,聲聲充斥他的耳,句句剌中他的心,他堂堂一個秀才,如今卻淪落到被小小的商販辱罵,例舉他的丑事!此時的他就如黃花大閨女被扒撲光了衣物,扔在大街上那樣,令他難堪!然而幾次張嘴想反駁,卻苦于沒有遮羞布。
“夠了!”
他大吼一聲,四周的聲音戛然而止。
“哎呦喂,你吼個什么呀,怎么?敢做不敢當(dāng)啊?”
劉嬸反應(yīng)過來,夸張地拍了拍她受驚的心臟,抬著下巴挑釁道。
眾人聞言,看何自清的眼神也不言而喻。
何自清氣急罵道:
“你這個長舌潑婦,我何自清如何敢作不敢?你管這事還不是因為你家劉虎喜歡我家南枝,如此莽夫,豈能配得上!我告訴你,別說我今個是將她送進江家當(dāng)妾,我生她養(yǎng)她,她就應(yīng)當(dāng)孝敬我,對我唯命是從。再說了,賣兒賣女的人家又不止我一個!”
這一番話下來,頗有一股破罐子破掉的味道。
原先泣不成聲的何邵氏傻傻地愣在那里,看著相伴多年的枕邊人,嘴巴微張,卻蹦不出一個字眼。
這樣的何自清令著實她感到陌生!賭錢賣女這一齷齪事,竟能還能說的這般理直氣壯!
周圍的眾人也愣在了那,似也想不到何自清會說出這番不近人情的話來。對于何自清,他們雖是不喜,但也認為他是一個有底線的,可沒成想……
說賣兒賣女的人家確實也不少,但基本都是較偏遠地區(qū)的人家生活不下去,沒有法子的法子,否則誰愿意買了身上下來的一塊肉?
圃城算得上是富饒了,何自清也不是被逼無奈,況且,現(xiàn)家中的生計基本全靠何南枝在撐著。
此時的劉嬸氣得一口氣吊在上面,差點沒下來。
即便,即便大家都知曉自己兒子喜歡何南枝,但礙于情面,誰都沒有去捅破這張紙,現(xiàn)在被當(dāng)眾說出這少年情意也就罷了,她兒子竟還被他這樣羞辱!實在是!
“你!”
劉嬸怒。
“爹是打算將女兒丟棄了嗎?”
眾人的耳畔落入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
一時間,大家齊齊向聲源看去。
一位身材纖細的女子身襲青衣亭亭地站在不遠處,未施粉黛的小臉顯得嬌嫩青澀,但從未長開的五官上不難看去將來是一位美人。
正是何自清的女兒——何南枝。
眾人不自覺地給正主讓開了一條道。
這時,何自清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
別看他當(dāng)時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實則不過是掩蓋他的心虛罷了。
“南...南枝...”
何自清看著眼前的這個與自己容貌幾分相似的少女,一時間喉嚨干澀一片。
何南枝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那位不知所措的父親。但她沒有察覺,她身旁還有一個不知所措的少年,眼睛目光閃爍,不敢看她。
“爹也是..也是沒有法子。這賣身契都簽也好了...”
送去做妾,跟簽了賣身契,意義可不一樣,做妾就已經(jīng)夠卑微了,簽了賣身契的妾室,連自己的命都時時刻刻捏在別人的手里!
聽聞,何有枝心中一凜,面上卻不顯,沉默良久,輕聲道:
“爹,您可否記得'為人者亦為仁,生從善道,?老亦如此,貴賤皆不移也'這句話?如若不記得了,就當(dāng)南枝沒說過罷?!?p> 說罷也不等他反應(yīng),下一秒抬腳便進了自己的屋子。
一系列的言行舉止都十分從容,仿佛那個將要被親生父親送去做妾的,是令有其人。
何南枝一番話下來,屋子里的眾人皆是“二丈摸不著頭腦”。
“這……這說的是啥啊?”
“……”
他們不清楚……
可何自清還不清楚嗎?
他直愣愣的站在那,不去爭論,不作表情。
剛剛何南枝的話像是給了他當(dāng)頭一棒,聲音擁有魔力般勾起了他回憶。
那年,何南枝才只有五歲,像個小蘿卜頭。
他抱起她軟糯的小身體,手指輕捏著她的小鼻子,正色地對著尚且懵懂的小南枝道:
“南枝吶,你要記得,為人者亦為仁,生從善道,?老亦如此,貴賤皆不移也。明白嗎?”
當(dāng)時何邵氏對此,還笑話他傻,說著“閨女還小,如何會懂”這類的話。
確實,那時的小南枝并沒有聽懂,但依舊默默記下了,因為在當(dāng)時的何自清,在小南枝心里是天底下最最厲害的人,沒有之一!
可如今那份敬仰,早已被何自清煙消云散了……
佳氣
加油呀(???_??)?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