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是一個最容易缺課的場所,它不象教室,你的座位是你的,不會亂坐,亂坐了也沒關(guān)系,不會有空缺。
在畫室,無人去理會誰來上課或沒來,進出是自由的,全靠自己自覺。
但小浪沒來上課,呂云翔是第一個清楚的,他并不知道昨夜她會遇上車禍,但他心里有小浪存在,她不出現(xiàn),肯定比陳升老師更敏銳地知道。
他中途出去了好幾趟站在走廊上觀望,望穿秋水不見伊人。他拿出手機無數(shù)次,也不見消息的存在。
九點左右,他終于走到三樓的梯口拔了小浪的電話,嘟,嘟,嘟,多一聲嘟,他就多一份期盼,接電話吧,求你,接電話吧!他的心理活動真是如此寫照。
小浪迷迷糊糊拿起手機,似在一場驚魂中鬧醒,經(jīng)歷一場生死悠關(guān),余怕還在其間。
這一聲聲電話鈴音震得她不知身在何方,她居然怕得嗚嗚傷心不已,她摸著迷糊看不清物體的眼睛,在病房拉著窗簾暗沉的光線里,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
她接通了電話,只有嗚嗚的聲音傳在話筒里,呂云翔聽得清清楚楚地驚慌不已,他急切地喊著,“小浪,你怎么了,你在哭嗎?你別哭,說話??!”
小浪哪里聽得到話筒里的聲音,她只感到自己在做夢還活著,一場死里逃生的惡夢。
她不知怎么的胡言亂語,“我活著嗎?我真的活著嗎?”
她的這一陣聲音驚醒了朱凡,他睜開眼睛見女兒聲淚俱下,是無比心疼地緊抓住小浪的手,“小浪,小浪,你怎么了。”
小浪感知到一雙柔軟的大手握著她,她清醒了些許地知道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父親的雙手,她立刻感到有安全感。
“爸?!彼幌伦臃诹税值氖稚峡蘖?,“爸,我們都活著,我好怕??!昨晚太可怕!我們怎么會遇到車禍。”
朱凡意識到小浪再次陷入到死亡的痛苦中,十一年前她媽韓湘湘的墜入大海的死亡給她造成離奇的陰影,這無疑再次讓她籠罩著痛苦的影子。
小浪從A市到花城上學(xué)以來,無論發(fā)生什么狀況,她從不向?qū)W校請假休息。今天,她連一個字都沒有提過要去上學(xué)的意思,甚至她沒有想過向陳升請假,她一點也沒想到。
朱凡急了,“小浪,你別哭,爸肋骨很疼,你抬起頭來吧!”
小浪聽到爸的哎呦聲音,這才抬起頭,但雙手依舊緊緊抓住了朱凡的手,“爸,我們怎么了?怎么會這樣,太突然了,昨晚好像是媽媽緊握著我的手說,小浪不要怕,媽媽來保護你的。”
“真的嗎?”
“真的,是她昨晚在庇護著我的身體。”
朱凡不能坐起,偷偷轉(zhuǎn)頭抹去眼里的淚水,他想,或許小浪說的是真的,在生死悠關(guān)的一剎那是湘湘的力量推走了邪氣。
他認為這是一種邪氣,無人的大路,正常的車速,本不可能相撞的兩輛車,擦出火花,他無法理解昨天的奇怪,肇事車輛竟然無法追蹤,他甚至在懷疑昨晚不是車禍。
他要阻止小浪過分的思想上對湘湘的依戀,“小浪,你這是幻覺,媽媽不可能出現(xiàn)在生活中?!?p> “爸,我想媽媽。”
“孩子,你要面對現(xiàn)實,媽媽只希望你有自己的未來,你記得,我們每年清明都會去沙港海邊漫步嗎?那種短暫的陪伴是媽媽期盼的?!?p> “為什么?”
“她不愿小浪時刻把媽媽放在心上,她不愿看到這種情況,媽媽希望自己的女兒優(yōu)秀的成長?!?p> “我一直在努力,也很努力?!?p> 呂云翔在電話那頭,他一直沒有掛斷電話就站著,他有些驚訝甚至木訥了,小浪父女倆的大部分談話,他隱約聽見,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心疼是窺探到了他無從從小浪嘴里親口說出的隱私。
但他現(xiàn)在不是因為知道了一點小浪的隱私而掙扎,他只想知道她現(xiàn)在到底怎樣?
他終于掛斷電話,決定不再窺聽,他有些發(fā)狂地往樓下跑,飛快的速度象箭一樣沖下操坪,“為什么會這樣,她怎么出的車禍,昨晚分手時,她的狀態(tài)很好??!不可能,一定是我聽錯了。”
“呂云翔,你到哪去,怎么上課往外面跑。”他急匆匆的樣子被站在三樓外面的陳升看見。
“我要去醫(yī)院?!?p> “你怎么了?你等等我,站住?!?p> 陳升見學(xué)生要去醫(yī)院,作為班主任他沒道理置之不理,說完,他跟著下了樓。
呂云翔聽到也是站住了,他停下步伐,真的立定的站在了原地。
當陳升氣喘噓噓地跑過來,第一句話就問:“呂云翔,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情況,你病了嗎?”
“我沒病?!?p> “那你去醫(yī)院干什么?”
“朱湘浪,朱湘浪...她發(fā)生車禍了?!彼行┱Z無倫次著。
“你怎么知道?”
“我看她早上沒來,給她打了一個電話?!?p> “她告訴你的嗎?她怎么樣?”
“我不知道怎么樣,她的情況是我無意中偷聽到的。”
“你說的,我沒搞懂?!?p> “我打她電話,她并沒接聽,只聽見嗚嗚嗚的哭聲,后來,有個男的聲音出現(xiàn),他們大概談起車禍?!?p> 陳升因為開早會,剛才是從許一鳴校長辦公室出來,一走到三樓就看見呂云翔往外跑,“你的意思是,朱湘浪同學(xué)今早還沒有來畫室?!?p> “對,所以我才拔通她的電話。”
“是??!她既然不來上課,應(yīng)該跟我說才是啊!我們一起去醫(yī)院,哪家醫(yī)院,等等,我去取車,你等我。”
“我不知道在哪家醫(yī)院?!?p> “我還以為你知道。”
呂云翔失落地補充,“我真不知道,我打算出門再給她打電話的?!?p> “哎,你也真夠急人,什么都不知,要出去找人?!?p> 陳升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立馬給小浪拔去,嘟嘟嘟啷...,很多個嘟聲過去,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
兩人面面相覷,但他們意識到小浪的確是出了事,她不接電話也只能讓他倆干著急。
陳升說:“怎么辦?無人應(yīng)接。”
“那我再試試看?!?p> 說著呂云翔又拔了過去,仍然只有嘟聲,電話在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
“我們站這里也不好,先上樓到教室里等等再說,這個也不能白忙活也無用,一點線索也沒有,到哪里找?!?p> 呂云翔無語地望著校門外,再望著陳升,好象此刻天變得黑沉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