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時分,空落落的街道上時不時有風吹過,風鏡思尷尬了一瞬,又恍然地拍了拍顧流端的肩:“那啥,走錯路了。”
畢竟閑逛就是這樣的,腦子空蕩蕩的,隨便走一走就可能走到什么不熟悉的犄角旮旯去。
顧流端生生受了風鏡思的一拍,他頗為嫌棄地拿開她的手,猶豫又極為好奇地道:“這種地方,碧禧城不管?王城那邊的青樓和小倌館都是要偷偷開的。”
風鏡思詫異:“你還了解這個?碧禧城比較開放,你仔細看看哪條街上可能都會有這種賣藝賣色的地方的。不過天子腳下嘛,嚴格一點也正常?!?p> 顧流端點了點頭,默了又幽幽嘆了口氣。
風鏡思看著國師大人目光悠遠神色悵然的模樣,小心翼翼湊過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手臂:“怎么了?”
顧流端睨她一眼,道:“沒什么——只是不解這地方怎么會有人那么喜歡。”
風鏡思:“你清心寡欲不代表別人也都要當和尚,色這種東西,你接觸接觸說不準也上癮?!?p> 末了風鏡思用力眨了眨她那雙大眼睛,眼神堅定,一副“我絕不會騙人”的模樣。
顧流端扯起嘴角冷笑兩聲,轉身要走。
風鏡思連忙跟上去,為了明天可以繼續(xù)坐馬車,她面帶討好之色地拉了拉顧流端的胳膊,心下盤算著要不要再收買收買他。
兩個人拉拉扯扯地走了幾步,身后突然有撞擊聲傳來,風鏡思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弄的一驚,轉頭向身后看去。
“殺……殺人了!救命啊!有人殺人了!”一道驚駭?shù)纳ひ糇陨砗髠鱽?,風鏡思順著聲音抬頭去看,正見了一個穿了一身布衣的男人正跌跌撞撞的從南風館里逃出來。風鏡思看了身邊的顧流端一眼,本想拉他一起過去看看怎么回事,眼前卻恍然閃過一道淡青色的光。風鏡思啞然地微微張了張嘴,滿天血雨在紛紛揚揚的落下,布衣男人的尸身被劍氣甩到路邊,驚慌失措的尖叫聲之中,有一道執(zhí)了劍的身影在南風館里緩緩走出。那把劍還在散發(fā)著盈盈的,淡青色的光,可劍身染血,滴滴答答的血跡順著劍刃蜿蜒流下,滴落在地面上便濺開了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事故,聽到異動的人紛紛從房屋里跑出來,見到甩到街邊的尸體,頓時大驚失色,又連忙關上門避難去了。
南風館里各式各樣的人一窩蜂地跑出來,看到前面站著的風鏡思和顧流端,跑在最前面的龜奴兩眼放光,凄厲喊道:“兩位大俠,救命!救——”
話還沒說完,執(zhí)了劍的那人抬劍輕輕一揮,大片大片的血跡在半空噴灑開,那龜奴便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耳邊是惶恐尖銳的尖叫聲,風鏡思看著那個緩緩走過來的人,身形晃了一晃,本是清湛的眸光漸漸恍然起來。
執(zhí)劍的那人一身雪白色的長衫,衣衫上有點點殷紅的血跡暈染開來,仿若是盛開的曼珠沙華。他懷里還緊緊抱著一把翠綠色的油紙傘,白皙如玉的臉龐極為清美,頰邊還有不小心濺上的人血,襯著肌膚更顯得有種艷麗突兀的美感。那人一雙黛眉細致,雙眸瀲滟,微卷的睫毛懶懶地半掀開,眼底盡是一片冷漠。
他用那雙干凈卻冷涼的眸子看著四處逃竄的人,緩緩地,卻是十分堅定地握緊了手里那把淡青色的劍。
突然遇到這種情況,顧流端下意識地想把風鏡思護在身后,他去拉她,可風鏡思用力握住他的胳膊,手上的力道不斷收緊,連顧流端都感覺到了一批難以承受的疼痛。
風鏡思抓住他,就好像是溺水之人抓到的一根浮木,她忍不住微微喘息起來,眼睛還是盯著那道雪白色的身影,她呆呆地看了一會,眼底突然有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風鏡思——”顧流端微微蹙起眉,他看向不遠處的那個人,恍然間明白了什么。
風鏡思怎么也沒有想到,她和風瀲衣竟是以這種幾乎是荒誕的方式見面的。
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那漫天血雨以及他眼底的那種冷漠,風鏡思寧愿希望自己是認錯了人。
但,不是的。
眼前這個輕描淡寫揮著劍的人,的的確確就是她認識的那個人,風瀲衣無疑。
這一見面,恍如隔世。
風鏡思的心緊緊揪起,她不想知道風瀲衣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會從南風館里出現(xiàn),她只想知道在他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但又不是。
風瀲衣從來不會露出那樣冷涼的神情,也不會如此輕賤地看低人命。風鏡思擦了擦眼淚,她長長舒了口氣,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握住顧流端的胳膊太過用力。她連忙放開手,低聲道:“抱歉,是我失態(tài)了?!?p> “你想做什么?”顧流端抿了抿唇,神色認真。
“找他問清楚。”風鏡思道,有些痛苦道,“我不知道他……”
顧流端冷冷清清地打斷她:“我勸你別靠近他。”
他指了指風瀲衣,眼底有疑慮:“我猜,他現(xiàn)在誰也不認識?!?p> 風鏡思不想聽這些,她固執(zhí)地搖了搖頭,抬腳向風瀲衣走去。顧流端伸手拉住她,也被她毫不留情地拿開。
被她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絕,顧流端一時也有些發(fā)了怒:“風鏡思!”
“你別管我,”風鏡思回頭看著他,眼底有祈求之色,“他是我最親的人了?!?p> “好,你去?!鳖櫫鞫死淅涮羝鸫剑I諷道,“你把人家當親人,他可說不準當你是仇人呢?!?p> 風鏡思垂了垂眸,終于還是徹底甩開了他,緩緩走向那個站在街道上,劍身染血的人。
她走到他面前,張了張口,好不容易才發(fā)出了艱澀的聲音:“瀲衣……”
風瀲衣猛地抬頭看向她,而后他提起劍,沒有猶豫地一劍向她刺了過去。
顧流端面色難看,他幾乎是在風瀲衣動作的那一瞬間喊了出來:“小心——”
風鏡思不偏不躲,站在原地任由那把劍刺進了自己的右肩。
她微微苦笑地抬手握住了那把淡青色的劍,掌心被劍身劃破,妖冶的血跡便順著劍身滑落了一地。
她看著風瀲衣的眼瞳,輕聲說:“瀲衣,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