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夢魘
“你怎么不攔著明杰,那是你男人啊,你怎么不攔著他...你是他媳婦兒,連自家男人都絆不住?...為什么死的會是我的明杰...你們這些外姓的攪家精!”
猙獰的表情,惡毒的言語,歇斯底里的廝打...
爸爸匆匆又簡薄的葬禮上,僅有的幾個關(guān)系近一點的鄉(xiāng)鄰還在安撫奶奶,崩潰沉默了好多天的她突然爆發(fā)了,但是矛頭卻指向了無辜的媽媽。
小小的夏之櫻目瞪口呆的躲在叔叔的懷里,驚恐的瑟瑟發(fā)抖。
她只有六歲,但是短短一個月已經(jīng)連接失去了兩個親人,而且其中一個是最親的爸爸...
更甚至,另一位親人死于夏爸爸之手,哪怕只是勸架、拉扯,繼而失手,但是外人是不會理解過失殺人和有意殺人的性質(zhì)、區(qū)別的。
夏之櫻失去了父親,成為了一個殺人兇手的孩子,成為了一個沒人顧得上的小可憐,天天躲在角落里看著家里瘋狂的奶奶發(fā)泄砸打,聽著她怨毒的咒罵著兩個兒媳...
看著媽媽一天天枯萎、恍惚、瘋癲、落水、死亡...
看著奶奶的突然醒悟,在大兒媳的葬禮完畢的當(dāng)晚喝農(nóng)藥自殺...
看著唯一的親人-叔叔被打擊排斥、丟了工作,到處找飯碗...
看著因為叔叔丟了派出所的工作,周圍眼紅很久、嘲笑很久的人們徹底釋放的嘴臉,忍了很久的殺人犯流言終于肆虐而起,甚至有人半夜在夏家院門上潑牛糞、寫詛咒的大字,自己被逼的恨不得每天順著墻根走路...
看著叔叔找不到工作,村里也不給他地承包,被逼去跟著混子們收保護(hù)費,一天天墮落下去...
看著叔叔突然有一天醒悟,丟下才九歲的自己,一去半年,回來時是小有了資產(chǎn),可自己已經(jīng)不成人形...
所有的影像匯集成上一世閉眼時身下的一地血紅,和視線里那雙震驚、后怕、如釋重負(fù)、抱歉,但唯獨沒有后悔和遺憾的眼睛...
......
不到四歲的夏之櫻緊閉著的眼角慢慢溢出眼淚,漸漸的伴著雖然咬著嘴唇極力壓抑著但還是傳出的抽泣聲,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成串的落了下來,落在了墊在她脖子下面的胳膊上。
稍稍打了個盹的鄭葉感受到胳膊上的濕意,終于驚醒過來,驚惶的爬起來,這時的夏之櫻已經(jīng)哭得小身子顫抖,就像發(fā)高燒一樣的打著擺子...
鄭葉一把抱起女兒,搖晃著喊著試圖喚醒女兒,可是夏之櫻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反而咬著的嘴唇有血跡流了下來。
“櫻櫻,醒來,快醒來,媽媽在!媽媽在這里,別怕!”
“媽!媽!你快來看看櫻櫻!”
夏奶奶這時正和江英媽在廚房里合計著給江英燉老母雞。
江英媽很客氣的表示,小孩子正長身體,燉好了給鄭葉帶回去半只,夏奶奶正推辭著,突然聽到大兒媳喊著小孫女怎么了,嚇得魂都快沒了,那可是全家人的心頭肉啊....
夏奶奶手一甩,拔腿就往東屋里跑去,手里捏著的老母雞落回水盆里,差點濺了江英媽一身水。
江英媽一愣,有些生氣,這到底是來探病的還是來給添亂的,自家女兒作為小兒媳可真不容易...
夏家這倒霉孩子到底咋了?聽鄭葉那聲音不像作假搞事情,是真的很焦急啊。
再生氣,面子上的事情還是要做的的,江英媽邁步剛要跟過去看看,又想到鄭葉那么大的嗓門,自家女兒肯定也聽到了,本來就是老來生的她,身體從小就不好,這還坐著小月子呢,可別一著急跑出來了,著了風(fēng)可怎么辦,可不敢孩子還沒生就落下了一身病。
江英媽一肚子疑惑和牢騷的又折向女兒坐月子的西屋走去。
......
夏奶奶一路小跑的進(jìn)到東屋,進(jìn)門時差點被門檻絆倒,她也不顧,跑到鄭葉身前,看著她正平抱著夏之櫻在地上轉(zhuǎn)著圈哄著、喊著。
自家孫女的臉色煞黃,滿頭臉都是汗,嘴皮上都是血,還死命的咬著,眼淚把兩鬢的頭發(fā)都打濕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抖著,可是就是不發(fā)出聲音,那副憋屈壓抑的模樣,看的夏奶奶心都要碎了。
手搭在孫女的額頭上一抹,汗珠下面的皮膚冰涼冰涼的,沒有發(fā)燒,可就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正在這時,江英媽數(shù)落著、攙扶著江英進(jìn)了屋,本來還在碎碎念著自家女兒的倔強,可打眼一看,嚇了一跳。
“葉子啊,快!別喊了!這孩子是魘住了,快!我記得你們老宅子那邊有個老于頭,是個中醫(yī),快送過去?!?p> 鄭葉一愣,下意識的停下了喚醒聲,畢竟是受過教育的年輕人,好多農(nóng)村老人的看法講究并沒有多聽到過,但不妨礙她聽到了江英媽話里的‘送去于家的’字眼。
“對對對,去于家,于叔能治。”
“媽,你抱著櫻櫻坐后面,我騎車?!?p> 鄭葉抱著夏之櫻就往院子里跑,夏奶奶跟著喊:“葉子,你抱著,我騎,我干了一輩子活,力氣大,騎得快...”
誰都沒顧上一旁的江家母女。
江英也有些著急的要跟過去,她媽使勁拽了她一把道:“你這是瘋魔個什么勁兒,樹杰又不在,你這不顧身體的做什么給誰看?”
“媽以為讓你分出來單過,會省心很多,你咋越過越讓人操心?!”
江英壓著聲音不滿的道:“媽,你說什么呢?就算那不是大哥和大嫂的娃兒,那也是個小生命啊,我能不急嘛?我自己的孩子一個又一個的沒了,還不興我積積福給下個孩子嗎?!”
終于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江英媽也跟著哭:“你還說,你不知道我昨天收到消息,一宿都沒睡著,要不是上午要接送軒軒上學(xué),我恨不得昨晚連夜就來了,你看,就一個女娃娃,寵成了那樣,你要能生個兒子,不不不,哪怕也是個丫頭,媽也不用操心了,你看你那大妯娌說話腔多硬?還不是因為她生了夏家唯一的苗...”
......
夏奶奶最終沒拗過孩子的親媽,坐在后架上抱著孫女,碎碎念了一路,一會抱怨自己嘴欠,非提什么把孩子帶過來,一會又抱怨鄭葉耳根子軟,咋就不會看看孩子身體什么的,一會又抱怨小兒媳也不省心...
鄭葉過耳不聞,只顧著埋頭使勁的蹬著車子,天擦黑的時候,終于又回了自家所在的生產(chǎn)隊。
這時候從地里回來的很多人也陸陸續(xù)續(xù)的往家里走,路上時不時的躥出幾個人。
車子躲人越來越慢,婆媳兩人心里急的冒火,夏奶奶沒忍住終于喊了出來。
“讓讓,讓讓,孩子病了,趕路...”
終于見了效果,路暢通了,鄭葉疾踩一陣,終于看到了于家的院門,婆媳二人抱著孩子推開院門,看著屋里透出的燈光,微微舒了口氣...
“于叔!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