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冉難淵看著耶律大石的衣著似是大遼國的契丹貴族,但是他畢竟對北地不甚熟悉,還是牢牢的謹記‘不懂就要問’的古訓,免得無端鬧出誤會,招人厭煩。尤其聽聞大遼國正在與大金國正在開戰(zhàn),萬一對面是大金國的貴族,自己非問他是大遼國的哪位大人,遇到脾氣壞的說不定會直接下令侍衛(wèi)下手擒殺。果然耶律大石打扮猶如中原的華服書生,身量頗高,雄壯有力,唇上頜下都留有短須。見他如此有禮,也是以禮待之,抱拳回禮道:
“在下大遼國耶律大石,久仰!久仰!”
冉難淵聽到‘久仰’這兩個字,頓感好笑,自己在江湖上聲名不顯,這位‘耶律大石’能從哪里‘久仰’到自己的大名呢?其實這只不過可能是他不習慣從外族口中聽到文縐縐的話,畢竟冉家先祖武悼天王冉閔曾與五胡等仇深似海,族中故老相傳的都是‘蠻夷茹毛飲血’、‘不通教化’之類的偏見,故而他才會有此想法。其實現(xiàn)下大宋文人甚至平民之間見面也多半會是說著‘久仰’、‘幸會’等等,挽留客人也會說‘吃個飯再走’,想讓客人走會舉起茶杯大聲說一句讓很多人莫名其妙的‘斟茶’等等。這些都不過是些客套話,不說句‘久仰’要怎么讓人感覺到對他的尊重呢?就算仇人見面,不想在別人面前撕破臉打打殺殺的,也要咬著牙根說句‘幸會’吧。如果主人家一邊嘴里說著‘吃個飯再走’,一邊把客人輕輕往外推,客人是得有多耿直才會留下來吃頓飯啊。至于‘斟茶’送客,要是沒聽懂的話,大家可以繼續(xù)坐下來喝茶喝到飽好了。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想這么多,冉難淵搖搖頭,收拾了心情,畢竟現(xiàn)在這些賊匪還沒有放棄抵抗,他可是還要小心給諸人掠陣,防止有誰受傷。于是便向耶律大石朗聲笑道:
“原來是耶律大石兄弟,冉某也是久仰大名!本來應(yīng)該過去跟你見禮的,只是現(xiàn)在冉某這里還有幾個賊寇沒有擒住,有勞耶律大石兄弟稍等片刻,待我等將這些不長眼的賊匪都擺平了,再過去和你敘話?!?p> 說來這伙兒賊匪也是不開眼的很,他們比曾經(jīng)擒了柳蘇蘇的‘燕虎寨’還要弱小,卻傾全寨之力來路中間攔住冉難淵一行人。王鎮(zhèn)關(guān)早已探明此地并無其他賊人埋伏,但是被這伙兒賊人的勇氣和自信感染,他還是到兩邊山上仔細探查,以防萬一有高人埋伏瞞過了他的查探。而剩下的人也讓攔路的賊人們明白了今天他們是踢在了什么樣的鐵板上,這塊鐵板將他們做成鐵板燒都是輕而易舉的。再次前去幽州城尋找女兒的柳世杰甚至都沒有出手,而是護在三個女眷身側(cè),其實也不算護著三個女眷,剛才高玉柔對著一個不開眼的賊人施展了一招‘碎金拔劍術(shù)’,一招擊斃,那一劍的威力嚇得旁邊的柳世杰渾身一抖,差點縮到上官妙可身后。至于其他賊人,上官青有一搭沒一搭的舞動長槍,防止有漏網(wǎng)之魚跑掉,只有獨孤小秋在奮力廝殺。找個合適的練手對象不容易,叔伯們讓獨孤小秋盡量磨練自己的劍法。不過這時搶怪……呃,搶賊的人出現(xiàn)了,耶律大石一時興起,拔出來寶劍,也躍入了戰(zhàn)團,大喝一聲:
“我來相助你們了!”
獨孤小秋見狀趕緊將手中劍法施展的更加狂暴,他看著這個新跳進戰(zhàn)團的大遼國契丹人好像是個文弱書生的樣子,怕他吃虧被賊人傷著,那就可能鬧出矛盾來了,他可不想多生事端。但是他這次明顯是看走了眼,只見這個大遼國的契丹貴族手中劍如游龍,真氣縱橫,所用劍術(shù)比他都要高明,頓時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贊了一聲:
“好劍法!”
而耶律大石那些守在旁邊的侍衛(wèi)們則似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勁兒的舉起兵器,放下,舉起兵器,放下,嘴里還不停的喊叫著:
“大石林牙!大石林牙!大石林牙!”
這簡直……冉難淵等人頓時嘴角抽搐,這個大遼國的契丹貴族耶律大石,出門帶的是負責保護他安全的侍衛(wèi)還是負責吶喊助威的隨從???不過,這個耶律大石的劍法真的是精妙絕倫,比冉難淵家傳的劍法‘千幻劍法’不遑多讓,比現(xiàn)在獨孤小秋使出來的大雜燴劍法是精妙多了。而且,冉難淵覺得,這似乎,似乎是曾經(jīng)到冉家做客的黃龍寺道長曾練過的那種劍法。要知道武學之道,與佛、道、儒、魔等教派關(guān)系匪淺。其中佛門講求慈悲心懷,大威大德,金剛怒目,霹靂手段。而魔教講究詭異多變,犀利惡毒,不成瘋魔,不能成活。儒派又講求浩然正氣,君子六藝,書生意氣,揮灑自如。道家則講求清靜無為,陰陽變化,五行生克,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下武功出少林自不必多說,七十二絕技威震天下,因其俗家弟子頗多,又各自創(chuàng)出許多剛猛的功夫。魔教實力低微,自古至今被壓制,武功仍以詭詐多變,犀利惡毒為主。儒家武藝雖在書生之中習練,卻少有精湛者。而道家武功,則剛?cè)岵?,多是點到為止,少有傷人性命。耶律大石劍法便是如此,腳踏七星步,手中劍如龍,卻僅僅傷人手、足,連傷到眼睛的都不多,更不要提殺人了。獨孤小秋只見耶律大石在自己身側(cè)閑庭散步一般走了幾步,手中長劍時而快逾閃電,時而沉穩(wěn)有力,時而飄忽不定,幾乎是眨眼間便將剩下的賊匪擊倒在地,頓時看愣了眼。旁邊冉倩雪雖然覺得耶律大石的侍衛(wèi)們給他吶喊助威的樣子很好笑,卻更是被他驚人的劍術(shù)所吸引,竟然也跟著喊起了‘大石林牙’,看得冉難淵一頭黑線。而眾人暫時都在驚嘆耶律大石的劍術(shù),卻沒有留意到呆站著的獨孤小秋,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耶律大石舞劍的身影,似是有些招式略顯別扭,便不自覺的在心中稍加糾正。獨孤小秋正待照著自己修正后的劍招施展一下試一試,冉難淵倒先叫住了他。
“小秋!你幫著幾位叔伯將這些賊人捆了,回頭帶到幽州城,送給衙門處置吧!”
“是!師父!”
“且慢!”獨孤小秋剛應(yīng)了冉難淵的命令,這時耶律大石卻突然插話了,“冉兄,幽州城這里仍然是大遼國的屬官在執(zhí)掌軍民之事,不若我派了屬下將這些賊人交予他們吧。我的侍衛(wèi)帶著我的親筆信過去,交代一聲便可,不必讓你們勞累一趟了。
“這……那好吧!那就有勞耶律大石兄了!”
冉難淵本來也不是要將這些賊匪送去府衙領(lǐng)賞錢,只不過是不愿意讓冉家造太多的殺孽,此時有耶律大石代勞,他也樂得輕松,便也不再強求了。
“冉兄不必客氣!”耶律大石倒也沒多想,他看了看冉難淵一行人,突然心生拉攏之意,“看來你們也是去幽州城?不若我們結(jié)伴而行?”
“這……也好!”
冉難淵突然想起自己在鐵翼山莊得到了一件訊息,那便是先祖冉難淵的發(fā)妻龍青蘿曾將一雙子女送到大遼國契丹一族的蕭姓權(quán)臣家中撫養(yǎng),當然,那時還不是大遼國。此時既然結(jié)交了一個大遼國的契丹貴族,是否可以順便去探尋自己的這個親族呢?只是此事暫時急不得,需要先慢慢打探。于是眾人便一起上路,前去幽州城。路上冉倩雪好奇的詢問為什么耶律大石的侍衛(wèi)們會呼喊‘大石林牙’,沒想到這個問題竟然讓耶律大石有點臉紅,不好意思開口。幸好他的侍衛(wèi)隊長很有眼色,替他解釋。原來耶律大石竟是文武雙全,他在大遼國考中了進士,進了‘林牙’,也就是大宋國口中的‘翰林院’,故而許多人稱他為大石林牙,便似大宋國稱呼翰林院學士為‘張翰林’、‘李翰林’而已。雖然眾人料想大遼國的文采風流是比不上大宋國的,但是能當上進士,入了大遼國的‘林牙’,耶律大石的學問理當比較淵博。果然,一路上冉難淵與耶律大石相談甚歡,甚至連文若虛都愿意與他吟詩作對,冉倩雪聽他的豪邁詩文也是眼放異彩,眾人一時都忘記了耶律大石的‘蠻夷’身份。其實大遼國與大宋國自澶淵之盟以來,近百年的休兵止戰(zhàn),互通有無,兩國的風俗互相影響。尤其是大遼國,契丹貴族們學習漢文,穿戴漢服,吟詩喝茶,甚至過漢人的中元節(jié)等,蔚為風尚。大遼國的‘林牙’們縱然學問多不及大宋國的翰林們,也相去不遠了。眾人一路歡聲笑語,不知不覺便到了離幽州城不遠的奉山寨,耶律大石帶著眾人到了奉山寨,將那些不開眼的賊人送了官,充軍勞役,便邀請冉難淵等人到自己的府邸少住幾日。
“大石林牙客氣了,我等還有要事,不便久留,這便要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