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把話說得明白，只道與小少爺獨(dú)處一會。畢竟窺探記憶是令人反感的事情。我看過數(shù)不勝數(shù)的灰色記憶，恐懼、血腥、暴力……感知記憶的同時自己如同經(jīng)歷一番，負(fù)面情緒同樣會傳至我的身心，實在難受痛苦。
然而，我必須試上一試，也許可以通過二公子的記憶查出蛛絲馬跡。
正好，李大夫開了房門，開了一道方子給伊人。伊人仔細(xì)瞧過方子，疑惑：“李大夫，為何新添了幾味沒見過的藥材？”
“哦，是小徒的建議，暫可試上一試。小姐放心，藥方可以安心服用。”
說罷，那位戴面具的藥童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示意自己就是李大夫口中的人。
伊人狐疑地審視了一番，點(diǎn)頭答應(yīng)，叫了下人去熬藥。李大夫告別后，那位面具藥童幾乎要與我擦肩而過，養(yǎng)成不與人觸碰的習(xí)慣的我特地側(cè)了下身子。雖然如此，我依舊聞見他身上淡淡的幽蘭香，還有那雙僅僅一剎那的對視。
這雙眸子意外地好看，流波似水，我竟然覺得似乎在哪見過。
見我盯著離去的藥童良久，伊人解釋：“這是李大夫近來收下的小徒，聽說因走水燒傷毀了面部，所以才戴著面具?！?p> 我這才回過神，傻笑兩聲掩飾尷尬：“哦，沒有，我只是瞧見他比較特別，你看，他走路姿勢也挺奇怪的?！?p> “為何？”
“身板干瘦，走路卻粗獷別扭，顯得很刻意……”
“是嗎？”我這一提醒，她也瞇起眼打量起來。
想到什么，我忙擺手轉(zhuǎn)了話題：“唉呀你不用管我，我這人好奇心重。快進(jìn)去看看二公子吧。”
房間內(nèi)，葉清虛弱地平躺在床上，面色白的嚇人，胖嘟嘟的小臉蛋兒更多的是病痛遺留的憔悴，令人心疼。
“姐、姐姐……”他艱難地張嘴，勉強(qiáng)說著這含糊不清的幾個字。
葉伊人撫摸著他的小腦袋，眼眶里再次凝結(jié)淚珠，她回望看我，問：“于姑娘，你真的有辦法？”
我點(diǎn)頭。其實自己也沒十足的把握，灰色記憶多是記憶片段，估且一試。
待伊人離開，我深呼吸好幾回，想到之前觸及感應(yīng)的無數(shù)恐怖畫面，難以忘懷，難受不堪。
葉清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我，嘴邊還留著控制不住的唾液。我跪坐在床邊，呢喃了一句：“抱歉?！比缓笪兆∷誓鄣男∈郑]上眼睛。
探入葉清的記憶深處，我將以他的視角窺探真相。
“啊啊啊……”
一聲聲凄厲的慘叫猶如魔音灌入耳中，仿佛我的靈魂瞬間灌入葉清的身體，此時此刻，我正遭受葉清曾經(jīng)的噩夢。
努力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眼睛被蒙上了一層黑巾，全身趴在一個冰冷刺骨的石臺上，石臺上不知刻著什么紋樣，硌地慌。扭了扭身子才發(fā)現(xiàn)手腳均被鐵鏈拷住，動彈不了。
我的口中依舊發(fā)出掙扎地吶喊，直至喉嚨嘶啞，再也叫不出聲。
這時，我聽到沉悶的腳步聲逼近，回蕩在一個寬敞卻封閉的空間，幽幽然。我屏住呼吸，滲出冷汗，聽見那人一步一步，緩慢冷靜地圍著我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忽然，腳步聲在身后消失，轉(zhuǎn)化成悉悉簌簌的東西摩擦聲。我正屏息聽著，陡然，一個滑溜溜濕漉漉的東西緊貼著肌膚蜿蜒移動……
蛇？
我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這種駭人的動物，汗毛豎起，發(fā)怵地崩緊身子。緊接著，那東西好像鉆進(jìn)身體，劇痛貫穿全身，我再也受不住地尖叫掙扎。小腦袋拼命磨蹭著石臺，直到鼻間蹭掉一層皮，眼上的蒙布才好不容易挪開一條縫隙，我拼命通過那條僅有的縫隙查看屋內(nèi)的狀況，結(jié)果見到的第一眼是刻在石臺上面朝下位置的紋樣。
屋內(nèi)燭光昏暗，搖曳飄忽不定，映襯著那紋樣更顯詭譎恐怖。
紋樣上清晰地刻著一條猙獰露牙、怒目圓瞪的大蛇，徐徐如生，如同真的一般。
第一眼瞧見的瘆人畫面將所有的恐懼匯聚成一聲響徹屋內(nèi)的尖叫。
隨著這聲尖叫，我從記憶中被趕出來，想來之后葉清應(yīng)是暈厥了過去，記憶中斷。
無數(shù)的灰色記憶大相徑庭，那種虐待下的疼痛我實在不想經(jīng)歷第二次，難以想象年僅七歲的葉清日夜遭此折磨。
我沒有將感知到的記憶告訴伊人，她如此疼愛弟弟，遭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甚至被憤恨沖昏頭腦，失去理智。
只是，有樣?xùn)|西實在可疑。
“葉小姐，你們莊中可有刻著蛇形紋樣的地方？”
她沉思半晌，遺憾的搖搖頭：“為什么這么問？”
“小公子的瘋癲之癥或許與此有關(guān)?！?p> “蛇形？”伊人再次苦思，依舊搖頭。
躥行在葉清身上的“蛇”和蛇形圖樣，這是唯一的線索。同樣是孩童，我想起和州頻頻的失蹤案，這里離和州尚近，會不會有所關(guān)聯(lián)呢？
此次一連串的事件詭異巧合，迷霧重重，我的腦子根本轉(zhuǎn)不過來，只盼望無塵早日康復(fù)，有他在，我也不用無助無奈，孤立無援。
早早回去，我一直守在無塵床邊，顧不上喝自己的湯藥，而是盡心盡力地為他喂藥換藥，無一落下。
想起白日伊人所說，我盯向那張慘白如紙卻豐神俊朗的面龐，心底酸楚與羞澀輪翻洶涌攪動。
曾幾何時，我昏迷了無數(shù)次，他也是這樣守著我的吧？會像我這樣看他嗎？憧憬了小會，又搖搖頭揮去念想。
無塵他是誰??？說話都能拐著彎身后捅刀子，他肯定譏諷一番。
“咳咳……”我學(xué)著無塵的腔調(diào)指著床上的人說，“這個蠢貨除了暈還是暈，腦子又裝漿糊，真是讓人不省心。”
若是以往，他定會一扇子敲過來，可無塵依舊靜如止水地躺在那，任我喃喃自語。
“無塵，你快醒過來吧……”
說著說著濕了眼眶，害怕他真的撒手人寰，我緊緊握住他的手，生怕僅存的熱度消失。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君無塵也會受傷，也有可能一命嗚呼。在我心里，他永遠(yuǎn)戰(zhàn)無不勝、功無不克。
漸漸，一整日的困頓襲卷而來，將我打倒，一個不留神，我竟趴在床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