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說什么胡話呢,時辰不早了,去睡吧?!卑⑿愕幕秀辈贿^是一瞬,她很快收拾好心情,目光磊落坦然。哪怕她心里的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會讓面前的人輕易察覺。
裴珬反抓住阿秀的手腕,她的手心冰涼,像冰冷的鎖鏈扣在那里,阿秀總覺得自己是從那一刻開始失了本心的,她第一次遇見一個人活得比自己還孤獨。
“阿秀,你能幫幫我嗎?”裴珬在哽咽,可沒人知道她為什么哭。
“姑娘有事吩咐一聲便好,哪有什么幫不幫的?!?p> 裴珬凝視著她的眼睛,阿秀莫名覺得后背涼颼颼的,是有窗戶被風吹開了嗎?
“你……殺了我吧。”
阿秀皺眉,“姑娘?”
阿秀自詡已遇見過許多人,但大多數(shù)人在她手下都是求生的,鮮少有人求死,也是因為家破人亡,別無所戀了,面前的女子有如畫容顏,享富貴榮華,何以求死呢?
淚水掛在裴珬的眼角,沒有狼狽,反倒襯的她在燭光下愈發(fā)楚楚動人。
阿秀想伸手為她拭去眼淚,卻被她偏頭躲開了。
“你回房去睡吧,無需守夜了。”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往后都不必了?!?p> 扣住阿秀手腕的“鎖鏈”解開了,她的手無力垂下,在身側(cè)晃了晃。
裴珬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床,斗篷與外袍逐漸落到地上,阿秀看著她消失在床幔后。
阿秀站在原處沒走,她總覺得自己若是走了,就會離裴珬越來越遠了。
沒有多作猶豫,她直接走向了裴珬所在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掀開床幔,就看見了床上的人,嬌小的身子蜷在一起,像只貓。
“你做什么?”裴珬半撐起身子,警惕的看著她。
“姑娘不是希望我動手殺你嗎?!?p> “你愿意了?!”裴珬眼里閃過一道光,有些期待,但更多的還是猶豫,阿秀便知道了,她其實還沒有想好。
“我說了,但凡是姑娘希望的,我都會去做?!?p> 裴珬往身后縮了縮,幾乎到床榻的角落里,阿秀彎著腰與她說話費事,索性直接坐在了床沿上。
“你放肆?!迸岖椉t著臉伸手一指,阿秀反而故意欺負她似的往前靠了靠。
“反正姑娘都要沒命了,還在乎主仆之嫌嗎?”
裴珬咬著薄唇,手也緩緩垂下,“我還未想好?!?p> 阿秀早也猜到是這樣,忍住噴薄而出的笑意,故意將唇抿成一條線,裝出刻板嚴肅的樣子。
“是你求我動手的,現(xiàn)在卻又要反悔嗎?我可未必會聽了。”
裴珬嘴唇翕動,阿秀等了許久她都沒再出聲。
“姑娘,我能冒昧問一句為何嗎?”
“阿秀,你待我好,我都記著了,可我無以為報,你不如早早離去,裴家不是個好地方?!?p> 阿秀對裴珬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這件事耿耿于懷,但她還是忍住了沒有多問。
“我來本就不是為了你而來,也沒有道理因你一句話就離開。姑娘,活著不易,這世道命不值錢,你的性命得由你自己來珍惜?!?p> 裴珬微微笑道,“我第一次聽一個殺手說要珍惜性命?!?p> 那笑容如春風拂面,又似冬日的暖陽,讓阿秀沉重的心情舒緩了不少。
“我一向惜命?!?p> “那你該趁一切不晚,及時離開。”
阿秀垂眸,望著錦被上那朵蓮花發(fā)愣,不知在想什么。再抬眼時,她伸手為裴珬理了理鬢間的碎發(fā)。
“時辰不早了,睡吧?!?p> 裴珬果然聽話的重新躺下,阿秀為她掖好被角,正欲離開,卻又被那雙冰冷的手抓住手腕。
“我不趕你走了,阿秀,你留下陪陪我吧?!?p> 阿秀失笑,“我也會困的?!?p> 話雖這么說,她卻十分干脆的在地上坐下。裴珬滿足的將她的手抱得更緊,含笑閉上眼睛。
“等我睡著你再走吧,我想聽你跟我說說話?!?p> “姑娘想聽什么?”
“活著真的好嗎?”
阿秀默了默,這個問題縈繞在她心里,始終沒有答案。
但至少此刻她知道自己此刻該說什么。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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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之外,滿月臨空。黑夜下的丹頤皇城顯得更加肅穆莊嚴,街道空曠寂寥,只有巡邏兵士們走動時兵戈甲胄相碰發(fā)出的清冷響聲。
宵禁以后,沒人敢輕易出門。蘇應衣裝整齊躺在床上,左手捧著話本,右手往枕邊瓷碗里去拿瓜子,甚是逍遙。
在答應了蘇昑昱為她爭取十日時間之后,蘇應在距離內(nèi)城最近的一家客棧住下,雖然房價不菲,但為了隨時應對突發(fā)狀況,她只好賣了蘇昑昱隨身的玉佩,只等她家二公子來了再贖回來。
但今夜似乎是個不太平凡的夜晚,蘇應手中的話本正看到書生與小姐相會處,還不知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窗外卻傳來的細微聲響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若是往日蘇應大概會找東西塞上耳朵繼續(xù)看下去,但一想到現(xiàn)在是在丹頤,已不是自家主子的地盤了,她就忍不住胡思亂想,總覺得這間客棧里里外外都已被丹頤的士兵包圍了,而她還不自知。
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蘇應放下話本和瓜子,小心翼翼的從床上起來,卻不料一腳踩在床邊的大片瓜子殼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害她后背冒了一層冷汗。
她先是將耳朵在門上聽了聽,門外毫無動靜,畢竟夜深了,估計小二也在樓下哪兒趴著打瞌睡。蘇應卻總覺得放心不下,方才聽見的聲響不但沒忘,反而越發(fā)清晰。
猶豫再三,她還是輕輕抽出門栓,開門時發(fā)出的吱呀聲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門外的走廊空蕩蕩的,盡處的窗戶不知被誰打開了,有風吹來時那木窗便被吱呀吱呀的響,蘇應覺得自己大概找到了之前那聲響的源頭。
好不容易放下心,蘇應打算到樓下討杯茶喝。她自幼學的最好的是輕功,走路一向悄然無聲,蘇昑昱還曾笑話過她每次打架都只知道逃跑。
在走過一間客房門外時,突然聽見轟隆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撞在了那扇脆弱的木門上,嚇得她差點跳起來。
蘇應一驚,但很快意識到大概有好戲可看,她記下出事房間的位置,隨后立馬回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通過窗戶上了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