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煙忙上去捂住她的嘴,問她:“又讓你看到什么趣事了?笑得要哭了一樣!”
筱云根本停不下來,想說話又說不出來,被她姐姐扶著往前走,小輝見面低頭笑道:“是不是又因為我?我這個人笨些,可能站在那兒都是個笑話?!?p> 筱云笑道:“不是你!我笑鸚鵡鳥兒那些畫眉,哦不,那些鳥兒,都學你的樣,傻愣著看著我姐姐!那鳥兒的嘴還學著你一張一閉!哈哈哈,哎喲笑死我了!”
他二人趕忙回頭去看,果見一只綠毛紅喙白尾鸚哥還立在那兒瞧著,其余的倒是正常,一時都羞紅了臉。二人又對視了一番,筱煙更覺心神晃蕩,丟下他們碎著步子躲進西院去了。
小輝見她一走,心里突然一空,空空伸出一手,舉到半空又抖抖地收回。筱云見了已笑得難以自持,怕就這樣在這呆子面前笑死過去,抱著肚子跟了上去,也去了西院。
筱云一路走一路笑,四下里找找終不見姐姐在哪,找到西南的廚房里只見老婆子在劈柴火,就問她:“奶奶,你見我姐姐了嗎?”
老婆子滿頭大汗笑道:“她剛自己從這過去了,想是躲在那小亭里去了,你去看看!”
筱云哎了一聲答應,順著一條鵝卵石路,往前只見那扇半圓紅木門留了條縫,心里一樂,姐姐果然躲這里了,推門進去。展眼一看,一個人影忙閃過去了,筱云笑嘻嘻地四下裝模做樣地尋找,又輕聲問著:“姐姐?姐姐?你是不是在這里呀?”
到了一個假山附近,她躡著步,停下聲音,猛地朝前幾步過去,繞到后面一叫:“哈哈!找到你啦!”
一看,只有一堆灌木,四下里瞧去,仍沒有人影。那當中紅亭下面也是空空如也,她心里想著剛才的確看到一個人影過去,不是姐姐?筱云撓著頭,下了假山,準備回去。正此時,后面突然跳出一個人來,抱住筱云,笑道:“哇!”
筱云又怕又喜,問道:“誰呀?姐姐?”
那人說道:“誰是姐姐!我是你媽!”
筱云回頭一看,果是彩云。喜從中來,抱住笑道:“媽媽今天怎么這么開心?居然跟我玩捉迷藏?”
彩云說:“今天閑來沒事啊,在這兒逛逛,見你來了,就嚇嚇你!”一指勾著刮著筱云的鼻梁,筱云心里開心,抱著媽媽又親又笑。
兩人說笑來到西院葡萄架下,頂頭看見筱煙坐在石凳上正在看書,就上前問道:“今兒不在那院學啦?怎么跑到我們院兒來了,老師不說你嗎?”
筱煙說道:“老師布置了些練習,那院里有些冷,所以過來這邊看?!?p> 筱云聞聽大笑,說道:“那院不但冷,而且熱!熱的人啊,臉發(fā)燙,脖子發(fā)紅!”
筱煙臉上忽現(xiàn)微紅,耳根熱起來,就要打她,彩云忙攔住了,說道:“哎哎哎,不興打我閨女,要打就打我吧!聽她說,難不成你這小丫頭也有情郎?”
筱云躲在媽媽身后,笑聲不止,筱煙聞聽再不能忍,繞著追打筱云,嘴里說道:“就這丫頭片子亂說,我就打你!”
三人一狀似在玩老鷹抓小雞一般。一時風輕云淡,獨小輝自個兒坐在東院書房窗下,聽著西院里的笑聲,任由著心里的跌宕起伏,執(zhí)筆寫著東西。
不知覺天已泛昏,遙遙的遠方只剩一抹殘霞,小輝悵然若失,走到前門,扶起車子,準備回去。又回頭看了一下,只見景物依舊,毫無變化。推開小門,一路回家去了。其實他不知,他前腳走,后腳筱煙就跟到門口,探頭一看,小輝已騎上車走了,直盯著看了半天,才慢慢地回到后院。恰這一幕又被她妹妹瞧見,兩人扭在一起又是一場打笑逗趣。
卻說當晚夜靜人稀時分,彩云見筱云已睡下了,掀被起身,慢慢地走出門外,掩了門,抬頭一看,果然好月色。一股冷風襲來,不覺侵肌蝕骨,毛孔森然。轉到自己屋里,拾了一件黃薄秋衣套在身上,向西南角走去。一步步直來到那扇半圓紅木門口,只見門半開虛掩著,心下立時大驚,忖度著:下午我走時明明關好的,這又是誰進去了?
彩云靜悄悄地躡著步子,挨著門縫貼進里面,一時站住,左右打量著,只見白色月光鋪滿假山,黑樹亂木也是各占其位,倒看不見什么奇怪的人或物。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十步后,到了紅亭根下站住,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手帕來,細瞧,又抬頭跟面前的紅亭比較,只覺越看越像,越看越真。心里好不納悶,這亭子想是以前蓋房子時故意圍起來的,難道也是一片古跡?值得被人紀念居然繡在一張手帕上?原來她有一次夜里睡覺見筱云手里捏著這手帕,冷不丁一瞧只覺紅亭在哪見過,就悄摸隱在手里,在自家院里細找,可巧昨天找到了西南角剛見了紅亭子,還沒來得及細看,后面筱云就跟上來了。
心緒飛轉,正此時,忽而一陣鳥叫,嗚啦啦就撲翅飛了起來,嚇得彩云轉頭一看,只見前面一棵破柳樹上幾只鳥兒飛跑了。她心里慌得不行,又不敢發(fā)出聲音,只得四下亂瞧。這時,眼見得東北角一片假山后面似冒著黃燈光,果然有人!
她心里著急,又十分害怕,雖想趕緊回去當作若無其事,又怕這人是個小偷或會害了全家,躊躇了半天,終選擇去東院叫醒霄玉去。正要挪步的當兒,只聽鐵锨鐵杵碰到地上的聲音,后又一陣木箱子砸到地上的聲音,其間夾雜著一個男人的喘氣聲,看來果然是個小偷!
彩云環(huán)顧四周,只見手里空空如也只有個帕子,左右有些樹但也不能過去摘了枝當棍使,又驚又慌,又不敢動彈,只得往前走過去幾步,隱在灌木旁,沒有一點聲響,往假山后面瞧著。
只見一個男的從一個地洞里又抱了一個濕噠噠的木盒子,旁邊夾帶的還有散散的小件金器,看看洞旁,已滿滿堂堂有了三個大箱,兩個小箱,彩云心里此刻直像打鼓一般砰砰隆隆,注目過去要看清他的面目,可惜恰好那男的背對著她,只能看到他的頭,只見他帶了個安全帽,上面還有個燈,活像個礦工,間或露出點上衣,也被泥巴染的認不出來。沒了辦法,只能邊看邊等。
只見那男的又下去了好一會了,下面也聽不見聲響,她挪了挪步子,歇歇腳。忽然一陣秋風襲過,彩云只覺全身冰冷,牙齒都有些打顫,回頭想想自己這陣子身體委實不大好,連日里下面還是有時候流血難止,尋思著還是別操這份心了,管他誰誰去吧,自己只看好筱云別受了委屈就是。這邊站起就要走,誰知那邊男的也爬了上來,彩云回頭一瞧,竟是大哥谷坡!他滿身污泥,眼泛綠光地抱著兩箱不知什么東西就往紅木門走去。
彩云一時心思亂飛,不明白這是什么道理,從不見谷坡來過西院,就是堆子在時,也沒有見過今天這一幕。細想想,似乎這并不是突然的,而是順其自然的,給她一種堆子不在了東西就歸他了的感覺。猛然想起東院東南角也有一個紅亭,兩院自來景致不同,倒也從來沒有去細想過這亭子怎樣,現(xiàn)在想來這兩個亭子竟是一院一個。
彩云只由著自己心緒亂飛,不敢亂動,直等著谷坡來來回回幾趟把東西運了完,端起青石板蓋住洞口,拿起草鋪子鋪在上面,幾聲淺笑里揚長而去之后,才晃悠悠地站起來,一步沉一步淺地往后屋里走去。
這一夜吃了太多冷風,第二天就發(fā)起熱來,又咳嗽不止,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筱云見了好不傷心,趴在床邊又哭又鬧,正這時,霄玉急忙忙地從東院過來,上來就坐到床邊說:“我的神天菩薩喲!這怎么又病倒了?你這個小人真是不愛惜身子,非等著熬不住了躺下了才跟人說實話!昨天不是見好了嗎?今兒怎么又起熱了?”
彩云唇白干裂,額冒虛汗,見著霄玉就有一車子的話要說,無奈一張嘴腦子就疼,干巴巴地看著她著急,耳聽得霄玉又說:“好了,好了,有什么話不是現(xiàn)在說的!你就安心養(yǎng)養(yǎng)身子昂!再不興胡鬧了!”
傭婆子上前端來一碗藥,霄玉捧過來一口一口地吹涼,喂到她嘴里,又忍不住囑咐她說:“現(xiàn)在家里出事了,更不能亂動心思,有句話說得好,人各有命,自看造化,你愁又有什么用?不過是把自己愁了一身的病,瞧你之前那體格,扛頭牛你都不含糊,說句不好聽的話,傻了吧唧地自個兒跑去找人,結果呢?人沒找到,差點把自己找沒了!”
后面想接著說那沒出世掉了的孩子,又怕一句話傷了她的心就噎住了不說,自己傷感哭了起來。彩云心里也聞到了味道,也想起了那死在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一陣心絞。慘兮兮閉上眼,兩行青淚滾下,霄玉見了忙擦擦自己眼淚,叫筱云去拿個手帕來給她媽媽擦淚,筱云聽聞就去桌案上找。
來到東邊一個木桌旁,見上面一個螺甸小柜子,忙抽開頂頭第一個抽屜,果見里面有幾張新帕子,正要伸手去拿,不經(jīng)意帶出了第二個抽屜,里面忽掉下來一個舊帕子。筱云拾起來一看,正是前幾天從姐姐那打鬧順了來的帕子,正愁哪里都不到著急呢!一時見了心里也開朗了些,塞到口袋里回到床邊。
霄玉接過帕子給彩云擦淚,囑咐她要心胸開朗些,病才能好。彩云一聽忙說:“我不要躺著了!我要起來!我要趕緊好!”
霄玉按住她說:“哪有這么快的事!病去如抽絲!病來如山倒!以后還要細心照看著自己才是!”
彩云喝了幾口湯藥,覺得喉頭潤了些,但是沉甸甸地就想睡覺,也不管別人還在她耳邊囑咐著,就迷迷糊糊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