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露出了魚肚白,卻仍舊是朦朧的亮色,仿佛宛如層細(xì)密的簾子,漏出點(diǎn)點(diǎn)晨光。
因這日起得早,沈挽箏顯得十分疲憊。跟她一道前去溫城的是素玉,兩人只帶了幾件貼身衣物,票是托人買的頭等包廂。
傅雨祁支了一大筆錢吩咐她只管用,又拍了封電報令部署在溫城的熟人接應(yīng),便放心地談公務(wù)去了。
煙陽的車站,于沈挽箏來說是刻骨銘心的回憶,恍如隔世。
月臺、柵欄、鐵道,四周一切照舊,卻物是人非,仿佛沉睡的夢境悄然蘇醒,一絲絲一縷縷的痛覺爬滿了全身,她的心猛地一下低落到了谷底。
萬物纏綿,來的時候,轟轟烈烈。
睹物思人,走的時候,悄無聲息。
發(fā)車了,列車發(fā)出隆隆的聲響,眼前景色漸漸甩在了車尾,消失在光處。
“夫人下雨了,快別在窗邊了?!彼赜駳w置好行李,忙跑去關(guān)窗。
“嗯,知道了?!鄙蛲旃~稍稍伸手出去,一滴滴冰涼落在指尖里,猶如聽到了雨珠破碎的聲音,“到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呢,”素玉對鏡梳著劉海,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
沈挽箏轉(zhuǎn)過臉去,凝視她好一會子,忽覺這個傭人心思不簡單,只舟車勞頓,不愿多疑慮。
出門不習(xí)慣,胃里翻江倒海的,犯起了暈車的小毛病,沈挽箏坐立不安,難受到了極處。
素玉見狀,不敢不顧她,畢竟她是主子,因而問道:“哎呀,夫人是不是不舒服,臉怎么這樣白?”
甫一說話就頭暈?zāi)垦?,沈挽箏歪在軟臥上,僅搖了搖頭回應(yīng)。
素玉道:“我給你倒熱茶來!”
不知過了多時,沈挽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醒來將近晌午,只聽那列車的廣播反復(fù)說著:“溫城南站到了,溫城南站到了?!?p> 窗外是潺潺雨聲,織成茫茫一片,像霧似的雨,像雨似的霧,絲絲縷縷纏綿不斷。
沈挽箏二人匆忙提著行李下了車,卻被淋得半身濕漉漉的。
幾個拉客商販不斷糾纏跟隨她們問道:“住旅館不,包便宜!”
“不去,說了不去,你們能不能別跟了!煩死了?!彼赜褚荒槻荒蜔┑卮虬l(fā)道。
一個女商販不死心地勸說:“你們兩個大姑娘要早些落腳才是,等雨停都晚上去了,難不成睡車站?”
“沈小姐——”
沈挽箏驟然怔在原地,渾似青天白日的做起了夢,那樣的不真實。
她睜著盈盈的眉眼,只見一個年輕男子撐著傘走來,雖然天地間迷著水汽,那溫文爾雅的輪廓與朗朗聲線,她永遠(yuǎn)不會忘記。
是陸江沅!
怎么會是陸江沅!
從喜到憂之間隔了個傅雨祁,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不可觸犯的權(quán)威。
她腦中浮現(xiàn)出傅雨祁冷漠的神情,陣陣寒意滯在身體每個角落,是發(fā)自心底地害怕。
因車途勞累,她面上本無幾分血色,此時更微微發(fā)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