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源帶著戴維斯一行人來到了農(nóng)舍,沈挽箏正發(fā)著高熱,迷糊地囈語了一聲“祖母”,眼角忽然有清淚滾落。
戴維斯見了,心下疑云頓生,這不是那位三夫人,怎會出現(xiàn)在此處。
問道:“小林先生,你是說這女子是出逃的病患?”
林一源說:“是啊,怎么了?”
戴維斯沒有回答,伸手扒開沈挽箏的眼皮,解開衣襟,卻是光潔的皮膚,又詫異地聽完診,才說道:“她并沒有天花的癥狀,只是尋常的炎癥引起的高熱?!?p> 林一源愣了一下,“那這女子究竟打哪兒來的?!?p> “這個問題,小林先生為什么不問問你自己呢?”戴維斯嚴肅地盯著他。
“什么意思?”林一源更是莫名其妙。
戴維斯冷笑道:“北洋軍閥傅師長的女人,為何會在你家里,難道不是你們謀財害命?你們這是犯罪,我有權(quán)送你們?nèi)プ饨缪膊斗孔咭惶?!?p> 林一源猶如五雷轟頂,慌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誤會了,這位姑娘昨夜自己跑來我家里,躺在床上就不省人事了,我若存心害人,還通知您干啥啊!”
婦人聽罷,老淚縱橫,掏出余下的銀元塞進戴維斯手中,“大夫,我們冤枉啊,除了昨夜給她看病的開銷,她的錢全在這里??!”
“你瞧,還是謀財害命,”戴維斯一把抓起婦人的手,冷哼一聲,“等著坐牢吧?!?p> 只聽戴維斯用英文與同伴交流,不過一會兒,幾個洋人抬著擔架將沈挽箏轉(zhuǎn)移至車上,絕塵而去。
婦人癱在地上,嚎啕大哭,男人依舊抽著旱煙,一言不發(fā)。
林一源不由暗暗叫苦,這姑娘來頭不小啊,慘了慘了,黃泥巴掉進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這邊廂,沈挽箏迅速被送往溫城教會醫(yī)院,是由美國基督教長老會創(chuàng)辦的,分科細,就診科目多,醫(yī)用設(shè)備也較為先進,設(shè)了病床以及醫(yī)護人員宿舍,規(guī)模相當?shù)拇蟆?p> 戴維斯發(fā)現(xiàn)沈挽箏身上的血跡早已變成了暗紅色,以為是受了傷,忙叫醫(yī)護人員清理創(chuàng)面,換上干凈的病服。
年輕的女護士清理完畢后,告訴他:“醫(yī)生,這位姑娘流血了?!?p> 戴維斯惜字如金,“止血。”
“是身下流血了,多半是小產(chǎn)……”
他這才想起這三夫人確實有孕在身,便急匆匆跑去與幾位醫(yī)生會診,皆說按診斷結(jié)果來看,胎兒保住不了,一致建議為沈挽箏做手術(shù),否則胎兒殘留危及母體。
手術(shù)室亮起了蒼白的燈光,幾個護士將沈挽箏推了進去,主刀醫(yī)生是美國赫赫有名的婦科圣手。
待傅雨祁接到戴維斯的電報,已是暮色蒼茫。他毫不猶豫地撂下了軍務(wù),連夜趕至溫城。
原本一股強行壓制在心底的怒火,卒然被幾分寒意澆滅。電報說她在醫(yī)院……如何會去醫(yī)院,他百般思索,只是不愿去想那個揪心的字眼。
孩子……
她敢為了陸江沅傷害他們的孩子,他一定會殺了她!一定會。
傅雨祁眉頭緊鎖,立在病房門外,并沒有著急入內(nèi)。只見他有些煩躁地來回踱步,掏出懷表,時間是清晨六點半。
他覺得他是瘋了,這樣不聽話的女人,偏偏丟不開,放不下,掛念至此。
她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他捫心自問,雙手緊握著,那指甲雖然極短,卻因他用力而在掌心里留下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