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艱難的日子經(jīng)歷了一月有余,吉巧帶著孩子返回了家里,定時用廉恥換來的針灸技藝為孩子治療,也開始了平淡無奇的日子,唯一慶幸的是孩子的病情總體在逐步好轉(zhuǎn)。
那段時間,由于父母無暇照顧,加上家庭的瞬間衰落,讓余麗感覺好像沙漠里一棵孤獨的胡楊,孤獨而又恐懼,由于沉浸在胡思亂想中,導(dǎo)致思想不集中,學(xué)習(xí)成績直線下降,本可以考取高中的,但最終名落孫山。她想要外出務(wù)工,可吉巧堅決不同意,她固執(zhí)地認為,撫育孩子讀書,是父母的第一要務(wù),哪怕再苦再難,也一定要堅持。于山里人而言,讀書,只有讀書,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沒有文化,沒有社會經(jīng)驗,出去弄不好就會釀成終身遺憾,自己身上發(fā)生的苦難,決不能再在兒女身上發(fā)生。經(jīng)過若干次的勸說,余麗最終同意就讀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校。
為供兩個孩子讀書和治療三喜,吉巧背負巨大的心理和身體壓力,給娘家那邊堂哥賒了一匹馬,重新做起了推豆腐養(yǎng)豬種菜的家庭小生意。消失了將近半年的忙碌情景又重新在山區(qū)農(nóng)家院子出現(xiàn),山間河谷,又響起了葉來福吆喝賣豆腐的聲音,這一晃又是幾年?!?p> 在此期間,已打拼成建筑小老板的鄭道,經(jīng)過多方打探,找到了吉巧。當(dāng)看到吉巧已經(jīng)成家并且已有了孩子,內(nèi)心很是失落。特別是看到三喜癡呆的樣子,心里異常難過,尋覓多年終得見面,可如今見了面才知道她過得這般辛酸。
經(jīng)過交談,吉巧了解到,自那次分別后,鄭道并沒有返回老家,而是裝上了一條假肢,跟一個建筑老板看守工地,由于他忠厚老實并且任勞任怨,老板很是賞識,教他一些管理常識,逐漸由他代管部分工地。他也在看管工地的過程中,虛心學(xué)習(xí),漸漸地對于建房就爛熟一心了,只要你提供圖紙或者說出要建設(shè)的式樣和面積,他就可以算出材料,報出預(yù)算,把房子給建起來。后來他幫助的老板發(fā)生車禍突然離世,留下了許多半拉子工程,他就接了過來,從此就當(dāng)上了建筑的小老板,由于質(zhì)量好、價格公道,生意也越來越好。
他說,要看得起自己,只要用心去做,總能生活下去,更好地生活下去。他確實照此去做了,遇到了恩人,命運也再沒有捉弄他,所以他確實混得不錯。
后來他不時就會來吉巧家住一晚,多次提議讓葉來福跟他看管工地,吉巧幫助工地煮煮飯,這樣總比在家清閑得多,收入也不會比在家少。但吉巧不想麻煩鄭道,也因為老人和孩子等多方面的原因,沒有答應(yīng)他的提議。她在心里想,我也要看得起自己,也在用心生活,全力拼命,命運應(yīng)該會光顧,讓自己生活得更好的,她要用自己的辛勤換來幸福的生活。
鄭道沒辦法,只能看到吉巧家缺什么用品,就帶幫忙買了送過來,從不要錢,還經(jīng)常給吉巧家購購一些洋芋、蔬菜運回工地食用,說山里的洋芋蔬菜是山泉水澆灌的,生態(tài)無污染,品質(zhì)好,工人們都喜歡吃。甚至不定期購買吉巧家的肥豬宰殺,運回工地給工人打牙祭。吉巧當(dāng)然知道鄭道的用心,但她不可能對葉來福說,也不能說,權(quán)當(dāng)是干親家間的合理買賣,親戚間的一種正常交往。在鄭道的關(guān)心下,吉巧家的日子又逐漸有了新的起色。
……
但一場火災(zāi)再一次無情地摧毀了吉巧不屈的心,也使她精神的梁柱不堪重荷逐漸趨于崩潰的邊緣。
一天中午,葉來福照例趕著馬車出去賣豆腐了,吉巧正在磨豆子,弱智的三喜無意間抓到了火機玩耍,點燃了家中的柴草,引燃了樓上堆滿木頭的房子。
情急之下,吉巧唯一能做的就是抱出三喜,打開豬圈讓豬跑出,其他的東西只能眼睜睜看著巨大火苗吞噬。
見到房屋起火,村民們紛紛拿著盆呀桶呀的趕來救火,但面對如此巨大的烈火,幾盆水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也無法上前救火,唯一能做的就是掀掉尚未燃燒到的屋面瓦片和椽子,堵住火苗,不讓它越過山墻燒到兩邊廂房或被狂風(fēng)吹走帶著火源的紙葉木屑,燒到別人家的房子。吉巧也曾想要沖進屋里搬出一點東西,哪怕一點點也行,但被幾個趕來的女人牽住了,這樣做實在太危險。吉巧只能目光呆滯、欲哭無淚地抱著三喜,呆看著自己溫暖的家,全家日夜棲息的小巢,就這樣在熊熊大火中慢慢坍塌,不一會兒功夫三間瓦房就只剩下幾個漆黑的土墻圈圈,堆著黑乎乎的廢墟灰燼。
倒時這突來的大火,把三喜嚇著了,也刺激了他的腦神經(jīng),他躲在吉巧的懷里,竟冒出一句:媽——,怕!吉巧驚奇地看著三喜,竟然高興地說:太好了,我們家三喜終于會說話了。三喜是會說話了,但只能艱難地叫出“媽——”“爸——”等最常見的單個字。不過這也算是對吉巧的莫大安慰吧。
得知發(fā)生火災(zāi),鎮(zhèn)村領(lǐng)導(dǎo)也及時趕來慰問,送來了大米、食用油、被子、衣物和簡單炊具等常用物質(zhì),并把情況逐級上報,爭取建房補助指標(biāo)補助吉巧家重建新房。鄉(xiāng)親們也自發(fā)捐出了米面、臘肉和新鮮蔬菜。包谷洋芋等糧食還在地里,暫時的溫飽問題能勉強解決。
在實地查看和多方聽取意見后,村組干部建議吉巧家先借住在外出工作的堂哥家的老房子里。雖然已經(jīng)逐級申請了建房補助指標(biāo)和民政救助來,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的。再說,還得自己籌集找借一點,才能重建磚混樓房。就這樣,吉巧一家暫時搬到了堂哥的那幢老房子里,過起了無家可歸的借居生活。
后來鄭道也來過幾次,他跟葉來福說,自己可以先墊錢給吉巧家把新房建起,錢可以慢慢籌付。葉來福被說服心動了,可吉巧死活不同意,她說世事難料,人都在走黑路,不知下一步是什么路,建房要的錢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不可能一下子就籌集得夠的,萬一到時發(fā)生什么意外,賠不起人家怎么辦,那不是害了人家。與其帶害別人,不如好歹先住著,等錢籌集得差不多再建。
“還是跟我去工地吧!”鄭道再次邀請,“以前那小生意也做不成了,在農(nóng)村靠莊家那是沒有多少收益的?!笨刹还茑嵉涝趺醋龉ぷ鳎墒冀K沒有答應(yīng),她說自己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照顧,不可能出去的。葉來福倒是想去,但他不忍心吉巧一個人在家勞苦,也沒有答應(yīng)鄭道。鄭道沒有辦法,只好又幫助吉巧買了做豆腐的設(shè)備和用具,幫助搭建了幾個豬圈,讓吉巧再次做起那小本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