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早飯的時候,瑞祥就看見平時白嫩可愛的阿妹雙眼烏青,腫的像兩個核桃,心疼不已。
“阿妹,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忠云也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大好,昨夜幾乎一刻未眠,這里也沒有脂粉掩飾一二。
她故作天真道:“阿哥,我很好啊,怎么有哪里不對了嗎?”
那拉大嬸看著也心疼!
“忠云,你年歲小干不了重活,定是這段時間太累了,一下沒緩過來勁頭。”
“這樣吧,你今天就在家里好好歇歇,別再下田了!”
除了這種解釋,那拉嬸子實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她不想一個人在家,那樣只怕會更加胡思亂想。
“嬸子,我不累,再說今天的活也沒有多少了!”
“你不懂,小孩子不能干太多的活,要不然將來會長不大的??熳鲁燥?!”
這一家人對自己好的沒話說,忠云心里冒出一絲絲愧疚,可很快就壓死了!
“我還沒有阿哥干的活多呢,阿哥都不怕我怕什么?!?p> 瑞祥聽到這話立馬反駁道:“我都是一個大人了,阿妹怎么能跟我比!”
你也就比我大三歲,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大人了!
“阿哥大不了多少,你能干的我都能干!”
那拉嬸子見他們就要爭起來了,連忙轉(zhuǎn)移話題:“你們都別說了,快喝稀飯,今早的包子是香菇豬肉的,嘗嘗有沒有老家里的鮮?”
那包子皮色略黃,小巧玲瓏,瑞祥兩口就能吃掉一個。
“哪有什么另樣?都是娘做的,味道都沒變過??!”
忠云自然知道她問的是什么,金人生于東北地區(qū)。
那里地處嚴寒,物產(chǎn)極為豐富,香菇之類比別處更是鮮美。
“這的香菇雖比不上會寧府,可有了嬸子的手藝,早已彌補其中的缺憾了!”
那拉嬸子被說的眉開眼笑,可仍不改初意道:“別以為這樣說我就讓你去了,好好在家歇著,哪都不能去。聽話!”
瑞祥吃的滿嘴是油,打了一個飽嗝站起來就走。
“阿妹在家乖乖聽話,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忠云對那“好吃的”心存膈應,立即投降,再不說出反對的話了。
做好了家務,她到底在家沒呆多久。
到了地里忙活不到一個時辰,就被三人攆回來了。
在回來的路上,她見那些魁梧的金兵無精打采,與曾經(jīng)看到樣子完全不同。
“阿姐,這是怎么了?”
她擠進人群中向斛準珊兒問道:“這天也不是很熱啊,怎么這些勇士就成這樣了?”
她整個人都很哀頹,無力的頭都不想抬了!
“別提了,他們這是打敗仗了!”
“什么?阿姐不會弄錯了吧!”
這些金人不管是與遼人對抗,還是與大宋對抗,都鮮有敗績。
如今的盛景真是難得一見?。?p> 斛準珊兒看她一臉驚嚇的樣子,還以為是傷心過度,拉起她的手道:“那拉大叔家消息閉塞,你不知道也正常!這都是暫時的,你別太難過了!”
永久的才好!忠云壓下心里的狂喜,面上黯然道:“大金的軍隊戰(zhàn)無不勝,怎么會打敗仗呢?”
“誰知道呢,老人們都說勝敗乃是兵家常事。阿妹,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南蠻子不會得意太久的?!?p> “遲早有一天,咱們的勇士會把他們通通打垮的。”
“是啊,咱們一定會勝利的!”
眼前這一幕在她在腦中不斷沖撞著,突然一道亮光襲來。
對了,朝廷里不是沒有優(yōu)秀的將領。
只要他不死,這些金人絕對勝不了。
百姓們也不用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了。
對,他一定不能死!
自己要去找他,阻止一切悲劇的發(fā)生!
看忠云斗志昂揚,與她一樣愛國。
斛準珊兒打算把心底那點恩怨放下,“阿妹,就是這個樣子,我們一起為他們加油!”
“可看到他們這樣,我還是忍不住、、、難過?!?p> 是忍不住興奮,漆黑的世界終于有機會迎來光明了!
她捂住因激動震顫的面頰,不讓人看出一點誤會來。
“阿妹,你是個不錯的!回家我給你出出氣,好好教訓一下那些大宋豬,那些人太可恨了!”
忠云暢想在喜悅中,忽聽她要去打人給自己出氣,忙道:“阿姐不要!”
這人的心還是太軟了!
“為什么不要?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我家有五個南蠻子呢!他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保管你心里順當了!”
忠云把頭一撇,“我才不呢,打他們與打被關起來的畜生沒什么分別,還不如去練練弓箭,長大好去投軍呢!”
她還有這等志向,實是我輩中人。
可自己不得不告訴她現(xiàn)實:“女子投不了軍,他們都不要咱們啊!”
“古有花木蘭投軍,打起仗來絲毫不遜于男子,且比尋常之人更勝一籌,最后成為人人都敬仰的大將軍?!?p> “其英雄事跡千古流傳,美名四方。我觀珊兒阿姐英姿不凡,功夫騎射也屬上等,怎么就不能投軍了?”
這些金人女子自小也是習功練箭,在后方自成一體,地位比漢女高多了。
自己就不相信,一樣是練功出身,她們愿甘于平庸。
斛準珊兒覺得熱血澎湃,心里的夙愿一直無法實現(xiàn),沒想到卻被一個“情敵”認同,不由生出知己之感。
她不動聲色道:“阿妹,也有此意!”
這人的定力不錯!
“看著咱們的軍隊敗北,阿姐就不想替他們出一口氣?”
“怎么不想,但是咱們求路無門??!”
“咱們的年紀小,就是有門路也投不了軍。
現(xiàn)在勤加練習功夫,以后也能有把握些?!?p> 斛準珊兒有點小難過,這人不是空有美貌。
“要說小,你比我還小兩歲呢!沒想到你做事說話一點都不含糊,比我可強多了!”
忠云慧黠的笑了笑,“阿姐說錯了,我也是有私心的?!?p> 自己想要繼續(xù)討厭她難了,“你倒是說說你有什么私心?”
“我也想投軍,可我一點功夫都不會。說動了阿姐,我也好有借口向阿姐學習了!”
“那你這丫頭為何又要說出來呢?”
“阿姐待我以誠,我要是欺騙了阿姐,心里多過意不去啊!”
這私心讓人歡喜,她詳裝起架子道:“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同意了,以后還得看你自己的誠意。”
忠云立刻行拱手禮道:“多謝阿姐成全!”
“我什么時候同意了?”
“誠意多多,阿姐以后自然能看見?!?p> 這小丫頭時而可伶,時而聰慧,時而天真,時而體貼。
自己要是個男子,也會喜歡這樣的她吧!
找到了目標,忠云的箭術飛速前進!
手上的皮磨掉一層又一層,直到硬了,才牢牢在手心里不動彈了!
她還跟斛準珊兒練起了摔跤!
這天下午,兩人互相扯住對方的腰帶,暗自較勁。
瑞祥在旁邊看著難受,珊兒以大欺小,未免有失公允。
“珊兒你大,讓著些阿妹,別打傷了她!”
阿克占松此刻心同瑞祥,“珊兒,你就是贏了,也是勝之不武,還是別打了!”
聽到這兩人毫不掩飾的偏心,斛準珊兒心里惱極。
朝他們沒好臉道:“你們這群沒良心的,我和阿妹練身手,礙著你們什么事了?都滾一邊去!”
瑞祥見阿妹就要被摔倒了,語氣有些不善:“阿妹才練多長時間啊,你也好意思比試!”
忠云心里也是懊惱,這兩人純屬來搗亂的,偏偏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
“阿哥、松阿哥,你們都別說了,我和阿姐不在乎輸贏的!”
只在乎技巧!
他一片好心,阿妹怎么看不見???
“前些天,我聽娘說你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合著都是珊兒打出來的。!”
忠云扯她的袖子站穩(wěn)住了,伸出一腳就要擋道。
“不是的,還有早都沒事了,阿哥不用擔心!”
阿克占松一聽到這立馬上前阻止,“什么?阿妹受傷了,不能再打了!”
這人上個什么勁頭,“松阿哥,你別說了,再說我就要輸了!”
既然阿妹喜歡,自己再勸下去只怕她就要惱自己了,“好好好,我不說了,阿妹加油!”
瑞祥也改變了策略,“阿妹加油!”
阿克占松這家伙太礙眼了,他想要跟自己搶阿妹,那是不可能的。
斛準珊兒沒有想到,這人摔跤只學半個夏天就這樣厲害了,越發(fā)不敢掉以輕心了!
要是輸了,簡直沒臉見人了!
忠云不敢用盡全力,只想從中獲取更多的經(jīng)驗。
所以在她體力就要耗盡的時候,露出了一個破綻,被斛準珊兒拽著一條胳膊,過肩摔到了地上。
那兩人一看擔心極了,瑞祥搶先道:“阿妹你不要緊吧?”
頭頂上的天空好藍好大??!“我沒事,阿姐太厲害了!”
斛準珊兒也想躺在地上,可一貫的驕傲放不下來。
“快起來,這滿頭大汗躺在地上再晾著了!”
忠云有氣無力道:“不行,我沒力氣了,再歇會!”
你再有力氣我就輸了!
“你也真是的,個子不大,力氣倒不小!”
“就是再來十個我,也不及阿姐一個人!”
“你倒是好話不嫌燙嘴,應付你一個人都如此吃力了,還十個呢!”
“阿姐就是謙虛!”
阿克占松看她這樣喜歡摔跤,抑制不住興奮:“阿妹,你跟著我學,我能甩珊兒幾座山,保證你會贏的?!?p> 這人也會摔跤,還比斛準珊兒厲害?
“真的嗎?”
見他搶人,斛準珊兒立馬不干了。
“阿妹別信他的,他那都是些野路子,我這才是正宗的!”
也好意思說我一個人,咱們都是一樣的。
“珊兒,你誣賴人!我的摔跤功夫是專門跟村里退伍老兵學的,有比這更正宗的嗎?”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即便那樣,你也不能挖我的墻角,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阿妹這樣身手敏捷的人呢!”
“說好了,你們都不許跟我搶?。 ?p> 他們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忠云心里早已激動非常。
斛準珊兒的技術,自己學了八九不離十。
阿克占松說他更厲害,真是讓人拭目以待!
“阿姐,你和松阿哥比試過嗎?你們誰贏了?”
“哼,誰和他比呀,那就是個大塊頭,還不按套路來走,我才不呢!”
見她不屑,阿克占松當然不服。
“珊兒,你是怕了吧!阿妹別聽她的,能贏的摔跤才是好的。珊兒練的就是花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斛準珊兒惱火了!
“阿克占松,你胡說八道!我今天非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才行,不是什么話都能隨便說的。”
她解下拴在腰間的小皮鞭,在空中劃出一道脆響,一臉挑釁的看著他。
見她上當,阿克占松故意賴皮道:“你來真的???也行,到時候打輸了,可別哭鼻子了!”
“哼,看誰哭鼻子,你別吞了舌頭,沒個長短!”
兩人一言不合就對打,你來我往,好不精彩!
忠云和瑞祥遠離戰(zhàn)場,看著他們的打斗心驚不已。
他們都還是孩子啊,估計他們一個人就可以打倒兩個大宋書生了!
面對面來的明戰(zhàn),哪怕你滿腹陰謀詭計也無處可用了!
且都是只識風花雪月的讀書人,難怪會敗得如此涂地。
你們曾鄙視野蠻人,如今在他們的手下生活。
難道就沒有一點覺醒嗎?
世道輪回,武力,永不可卸!
阿克占松逼近,拽住她的鞭子問道:“你還不認輸?”
斛準珊兒她看了瑞祥一眼,倔強道:“還沒有我認輸?shù)娜四?,你等著瞧!?p>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著一下就把她的鞭子搶了!
“你還不收手?你比我多了武器都不敵,這武器不在你就更不行了!”
要是沒有瑞祥在這,自己一定要打到底。
現(xiàn)在不能輸?shù)奶y堪了,否則他只會更瞧不起自己!
兩人剛停下來,斛準珊兒仰臉道:“剛剛要不是與阿妹比試了一場,消耗了不少體力,我一定贏你的?!?p> 這人太好強了,“那咱們明天養(yǎng)好精神再來!”
忠云見她心生抗拒,就道:“松阿哥與阿姐比試,也不羞!”
阿克占松有些心虛!
“誰、、、誰說的,我就是氣她嘴硬。明明我最厲害,她就是死不承認!”
忠云不理他,倒了一杯水走到斛準珊兒身邊:“阿姐累了吧,快喝口水?!?p> 知道忠云向著她很高興!
“阿妹,咱們女子學習功夫,也只是為了防身,哪里還要跟他們似的為了出人頭地啊!你也別太拼了!”
忠云低著頭,傷心道:“阿姐說的是,可我家里只有一個弟弟和生病的娘,我要是不保護他們,就沒有人了!”
她放下水杯,關心道:“你爹呢?”
“爹他、、、他死了!”
忠云說的毫不愧疚,在尊孝重悌的時代,忤逆之子焉能存活!
她也太可憐了,“天啊,想不到阿妹過的如此凄慘?。 ?p> “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凄慘,我能來到阿哥家,還跟著阿姐學了一些功夫,已經(jīng)很幸運了!”
阿克占松吃驚道:“怎么以前沒聽阿妹提起過呢?”
要是知道她的身世是這樣,就會更疼她了!
想起傷心事,又流了一番淚?!八砂⒏鐚Σ黄穑也皇枪室獾??!?p> “爹去世以后,附近的人就侵占了我家的牧場,我娘不答應就、、、最后無法,娘就帶著我們出來了!”
瑞祥不是第一次聽她說起身世,聽一次上一次刑。
“阿妹別哭了,以后我與你跟著阿松一起練功,長大定會給你報仇?!?p> 看來阿克占松的功夫真的很好!
又把她給惹哭了,還是當著瑞祥的面,唉!
“阿妹要是有什么難處,只管跟阿姐說就是了,我一定會幫你的?!?p> 阿克占松性子最急,怒道:“阿妹你告訴我,他們都是誰,我現(xiàn)在就去給你報仇!”
一片拳拳之意,讓忠云心里有了些不自在。
“那些人都在會寧府,咱們現(xiàn)在都還是孩子,走不了遠路的!”
“誰說的,我家有馬,自然可以的?!?p> 忠云擦干了眼淚,“松阿哥不要,我自己的仇我要自己報?!?p> “好,那我就站在你身后,你要是累了,我替你上?!?p> 脫口而出的心思,阿克占松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別人了,怎么能說出來啊?
瑞祥氣的直咬牙,這人說話一點都不知避諱。
阿妹還小,不能叫他哄了去。
“阿松,你以為自己是誰,能一直跟著阿妹嗎?”
瑞祥這個絆腳石還在,不能氣餒?!?p> 我不管,阿妹報仇的時候我一定要去,我要把欺負阿妹的人打得滿地找牙,不敢再犯!”
皮糙肉厚!
自己再說,阿妹該有別的想法了!
“用不著你,我也去!”
“我也去要去!”
對這樣可人的小丫頭也下得去手,他們都不是人。
對于他們純真的熱情,忠云心里說不感動都是假的,可很快被抹去了!
你們金人造的孽,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災難不斷。
與這些災難比,你們對我的情義都不足為道。
注定的身份,注定的國度,就注定了敵我不能相容!
蕭翡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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