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木然地站在冰冷,略有些陰寒的地面上,有些悵然。
若這一切都只是夢,那最終是否如僧人所言的那樣盡數(shù)為空?
那她又該怎么做?
…………
“啪”銀簪落地,點點血珠滴下。在地面上暈染出冶麗的血花。
“不要!”云芝見狀,嚇得面色煞白。
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道深深的血痕已印在小姐白皙如玉的臉上。
飛快地沖到蘇晴的身旁,扶住因疼痛而極力忍耐的小姐。
蘇晴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卻并未哼一聲。
“小姐,你這是何苦?”云芝的眼中淚光盈盈。
自古容顏對女子是多么的重要,小姐卻是盡毀了她清美絕麗的容顏。
窗外的人也是一驚,他的眼神依舊是那般的清冷,如覆上了千年寒冰一般,懾人心寒。
她竟是對自己這般的狠。
眉心微動,此刻,他的心也正如她一般,痛到麻木。
“晴兒。”他輕輕地喚著,聲音微小,幾不可聞。
她是堅強的女子,自始至終都是。
三年前,那晚,蘇府所發(fā)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一夜之間,她從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變得一無所有。
但她仍是笑著,似乎這些并不能將她擊倒??墒牵麉s知道她并沒有表現(xiàn)得那般堅強。
她會傷心,會流淚,會絕望,他是這么的懂她,他不忍心看到她受傷,所以在她遇到危險時,他總會出現(xiàn)。
從見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她是他此生的劫難。
絕情蠱,得者,斷盡紅塵。
他時時刻刻都提醒著自己,不可動心。
所以他對她總是冷冷的,不會給她任何期望,這樣也許可以更久地陪著她,保護她。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有時所有的無可奈何,皆是前世今生的命中注定。
默默地離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仿佛這三年,只是他為她編織的一段美好的夢。
而如今,夢醒了,該散了。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若是讓她恨她,能保護她,那他便不會去選擇讓她愛他。
也許這便是應(yīng)了那“即是眼前,即是遙遙無期?!?p> “殿下?!庇挠牡芈曇魪纳砗箜懫稹?p> 是了,他該走了。
深深望了眼屋內(nèi)容顏盡毀的女子,隨即轉(zhuǎn)身,決然飛身離開。
不知再相逢時,他們是陌人,還是仇人?
嘴角淺笑,算是自嘲,大概,她不會在像那三年一樣,愛著自己了。
不過,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
是夜,蘇晴果然同云芝收拾好了行李,踏著月色,出了空山寺。
沒有人送行,不知是否是無意,還是刻意。
“癡兒,此路漫漫,險阻萬難,為師只蘇府,似乎在她的記憶力不知何時已變得這么的陌生,有多久沒有回去,這三年,自從那晚后,她便再也沒有回去過。
就在三日前,她下山時,聽到有人在小聲說著,本是無心路過,卻聽到了,“蘇府嫡長女死了!”
這怎么可能!她不是好好地活著嗎,那他們所說的相府嫡女又會是誰?
她飛快地跑下山,她要回去,她到是要看看,那個蘇相府嫡女到底是誰!
再次回到蘇府,竟是覺得這般的寒冷。
枯葉凋零,落地成堆。
娘曾經(jīng)所住的那間桂苑已成了蘇府禁地。
人心竟是會涼薄至此?
當(dāng)她來到自己那間閨房時,竟發(fā)現(xiàn)了那個女子,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正如那日所看到的那樣,沒了呼吸。
她已是面目全非,早已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模樣。
她,就是相府嫡長女,蘇晴?!
直到那時,她才終于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娘的安排。
娘早就知道了會有人來要了自己的命,所以三年的那場大火,也是她的特意安排。
一場大火,魚目混珠,真的蘇晴被安全地帶走,而留下的假蘇晴卻已被火燒得面目全非。
娘用她的生命保護了自己。
突然,她猛然間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衣里,那塊玉佩,這是娘無意瘋瘋癲癲時塞進她手中的,那時,她記得娘用半笑半瘋的聲音說著,“玉佩,玉佩~晴兒收好好,這里頭啊,有秘密?!?p> 娘說這里面有秘密,到底會是什么呢。這會不會那場殺身之禍有關(guān)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娘的瘋,必然也是假的,這些年,她竟是用裝瘋來保護她兩個孩子的安全。
可娘為何要這么做?
一切的一切,又到底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是夜,空氣里沒有一絲風(fēng),街道上,只有大戶人家門前上著的燈籠,為這似染著濃重墨漬的夜添上了一絲華光,而蘇府的府前空空如也,正如那院中的狼藉的景象一般,透著些許詭異與荒涼。
月色下,少女輕覆著絲綢面紗,月白襖裘披肩裹著,更襯得她沉靜安雅。
遠遠地站定,看著不遠處,滿院狼藉的蘇府,她終是相信了老僧說的,蘇府被屠這一事實。
“吱呀”一聲,蘇晴緩緩將門打開,果然比想象中還要令人心寒。
輕抬起腳跨過了門柱,穿過那些橫尸,來到正院。
“小姐!”云芝面色憂慮望著身前,身子隱隱有些顫抖的小姐。
蘇府被屠,她是知道,那時小姐正昏迷不醒。
怕她傷心,便沒有開口告訴她。
府內(nèi)陰冷,寒氣森森。沒有一絲光。
就在這時,“轟”的一聲天際劃出了一道金光,隨即碩大的雨點紛落而至。
突然,一個黑衣人從屋內(nèi)走出,應(yīng)著那道亮光,她大致看清了男子的眼。
面上罩著一塊黑布,根本無法看清,但那雙眼卻是這般的陰鷙,噬人心骨。
他的手中執(zhí)著一把長劍,上頭沾滿了血跡。
云芝嚇得差點驚叫出了聲,好在蘇晴及時攔下,才未被那人發(fā)現(xiàn)。
“哼!蘇恒你也有今天?!庇挠牡穆曇羲坪跏菑牡鬲z深處傳來。
說罷,便飛身上了墻沿,消失在黑暗里。
“小姐!”云芝驚恐地抓住了蘇晴的手,卻發(fā)現(xiàn)蘇晴的手心里已是冷汗岑岑。
蘇晴死死地咬著唇,嘴角已有鮮紅的血流出。
那個黑衣男子是誰?!
很快,她想起了老僧說的,“屠蘇府的人是瑞安王上官景堯?!?p> 是了,是了。
她死死地咬著牙,似是要將一口銀牙咬碎。
夜風(fēng)掀起了少女面前的面紗,那道血痕顯得觸目驚心。她的眼中滿是恨意,她恨他,此生,她與他不共戴天。
“走吧?!碧K晴收斂起眼底恨意,平靜地說著。
云芝竟是被蘇晴的冷靜嚇了一跳,小姐這般的冷靜往往就意味著,她在隱忍,她的心很痛。
眼下容師兄不在,小姐又離開了空山寺,容顏盡毀,蘇府全府被屠。小姐還有什么?
恐怕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吧。
轉(zhuǎn)身,但她的背脊卻挺得筆直,一步一步有著,走過的是曾經(jīng),走向的是余生。
“轟”又是一陣巨響,閃電在天邊劃開一道口子,直直地向地上砸來。
“啪啪”
雨珠狠狠地砸在了蘇晴的臉上,流進了傷口,火辣辣的疼,蝶羽似彎彎的眼睫輕眨,雨水打濕了她的發(fā)絲,順著衣襟滑了下去,浸透了她細膩的肌膚。
她依舊沒有發(fā)出一聲,嘴角淺淺笑著,可這笑容卻是這么的蒼白無力,看在云芝眼中有些刺眼。
她懂小姐,她從來都不是懦弱無能的人,三年前如此,而往后亦會如此。
只是,同那些高門千金比起,自家的小姐,命著實苦了很多。
曾經(jīng),夫人在時,從不允許小姐出府,這十二年來,她從未見過帝都。
這些年,她知道小姐很孤獨,所以總是背著夫人偷偷養(yǎng)著一些動物,時常見到她抱著一只小奶狗,訴說著內(nèi)心的點點心事。
可小姐卻從來都沒有抱怨過,她不知道為何只有十二歲的少女內(nèi)心會這般的強大。
她家的小姐就是這么的與眾不同。
…………
出了府,蘇晴不再回頭。
“小姐,我們?nèi)フ乙婚g客棧休息一晚,可好?”
云芝不由得擔(dān)心地望著小姐,自家小姐身子本來就弱,這下淋了這么一場大雨,這可如何是好?
蘇晴咬緊了牙關(guān),可身子卻漸漸變得沉重,
“好”
蘇晴無力地輕聲回應(yīng)了一聲,隨即便軟軟地向一旁的云芝倒了過去。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快醒醒呀!”云芝驚嚇的六神無主,拼了命地搖著倚在肩上的蘇晴,可小姐竟是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你如果不想讓她死在這里,就別搖了”身后,突然響起的男聲讓云芝嚇了一跳。
她回頭,因是天黑,還下著大雨,云芝并不看得真切,男子身形頎長,負手而立,身后跟著一個隨行的小斯正為他撐著傘,雖看不清男子的臉,但從男子周身散發(fā)出的氣場便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個人必有來頭。
小姐有救了,這么想著,云芝跪倒在地移到男子身旁,“求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只要能救我家小姐,讓云芝做什么云芝都愿意?!痹浦ゲ煌5乜念^,鮮血從額際流了下來她也毫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