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外,僅剩徐勝,同不知是人是鬼的老伯較量。
老伯也一改以往平靜的神色,滿臉盛怒,猛地轉(zhuǎn)身望向徐勝,傳來牽動一條鎖鏈的聲音,質(zhì)問道:
“最后一個問題!這里有何罪惡?!給你十秒鐘時間思……”
“不用十秒鐘了,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p> 徐勝驟然打斷了他的話,顯得十分胸有成竹,
“飛躍瘋童院,飛躍瘋童院,看來需要飛躍的不止是我們,還有你們。這里是收納問題兒童的醫(yī)院,也是所有問題兒童的葬身之地,全因為他們的父母的決定。那些父母,表面無比悲傷的簽下托養(yǎng)協(xié)議,背后卻是如釋重負的喜悅。
這些‘問題’孩童,本就是他們的累贅,在這里正大光明的死去,每個人都有值得推敲的正當理由。院長負責接受,醫(yī)生負責處死,工匠負責掩埋,你們真是專業(yè)的屠夫……”
聽到這里,老伯的臉上,竟露出一股放松的笑容,再度問道:
“那么,我是誰?!?p> “你是工匠?當然不會簡單。在我看來,你就是那些孩子之一,同時也是工匠的徒弟。你從他那里學來手藝,因此才避免了被正當處死。
最后,你還是殺了那位工匠,不過不是為了替那些死去的孩子們報仇,而是為了取代他,成為新的工匠。勇士屠殺了惡龍,最終又變成了更惡的龍?!?p> “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你的腳上,戴著與那個孩子一樣的鎖鏈。我想它已經(jīng)嵌入到你的骨頭血肉里了,無法剝離。為何要加入他們?”
“呵……既然無法打敗黑暗,那就只好加入黑暗。我的痛苦,不能白白承受?!?p> “所以你就要將它們,轉(zhuǎn)接到別的孩子身上?”
“徐勝,看來你的答案,還不是那么正確,我不僅僅是新的工匠。在那位院長年老之時,我終于找到機會殺了他,所以,我現(xiàn)在是這里新的院長。你的回答,是錯誤的?!?p> “你……你是新的院長?那你為何要殺了我們?你到底有什么理由?!”
“理由?”
老伯的神色忽然定住了,原本狠辣的雙眼之中滿是迷茫。
他的腦袋忽然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迫使他雙手死死抓著自己腦后,像是要將整個后腦全部剝離開來一般。
他的腦袋猛地旋轉(zhuǎn),就像是一只貓頭鷹。
“嘎達嘎達”脖頸轉(zhuǎn)動的聲響傳來,臉上的愁云忽然一掃而光,變作無比冷酷的嚴肅。
這也讓原本對他就不熟悉的徐勝,感覺更加陌生。
就像是同一具軀體之內(nèi),換上了另一個靈魂。
又或是,兩具靈魂同占一具軀體。
老伯陡然站了起來,劇烈的動作竟讓身上的黑衣落下。
顯露一副滿是病瘡肉瘤的身軀,還有腳下那一雙寬大的鐵鞋子。
鎖鏈拖在地上,無比清脆。
他猛地拽了拽衣領(lǐng),長舒一口氣,道:
“媽的!那個家伙還是太過婆婆媽媽,一錘定音的事,還用得著如此廢話???徐勝啊徐勝,要說我為何要殺掉你們,嘿嘿,其實我也不怎么清楚。
我清楚的是,我恨你們這些安然生活的人,為什么你們能如此快樂安定的成長?而我……而我卻要忍受這些?
痛苦是一件好東西,它能讓我們謹記,我們還活著。我感覺你們從來也沒有活過,所以親自嘗一嘗死亡的痛苦滋味吧。
諸位,如果你們也有機會的話,請記得要將這份痛苦傳遞下去……”
老伯的臉上,忽然浮現(xiàn)詭異的笑容,
“還因為,只要殺光闖入者,我們就能解脫……”
說著,老伯摘下了釣魚帽。
徐勝赫然看見,他的右眼不是眼球,而是一個有著倒計時的暗光球。
“神……神經(jīng)病,真是個神經(jīng)??!”
徐勝被他的這番話,驚出一身冷汗,寒毛乍起。
他第一次感受到,世間的惡意,本就是毫無邏輯可言。
眼下,另一個老伯的話語結(jié)束之時,就是錘子將要落下之時。
也是徐勝將要發(fā)動符石之時。
可就在此刻,老伯腳下的棺材忽然破碎!
伸出了一只漆黑的手。
原來,第四號位棺材中的光頭所發(fā)動的【不腐者轉(zhuǎn)身】,達到了施行的條件。
棺材中的生命,在豁牙老太太的威逼之下緩緩流逝。
但它也并沒有真正的流逝,而是用另一種更為神秘的方式,悄悄流出了棺材的縫隙。
它順著地底深處,穿過幽冥之地的寒霧,來到那一具斜倒的棺材內(nèi)。
不腐者轉(zhuǎn)生,就是以極大的“怨”,尋找最合適的“器”,完成死者下達的最后一條指令。
“怨”所尋找的“器”,就在老伯腳下的那具棺材內(nèi)。
光頭在臨死前下達的最后一條指令,是抹殺這里的所有人。
其實,“所有人”并不多,只是針對徐勝一人。
人們并不痛恨自己沒有什么,只是痛恨他人擁有。
錢財權(quán)勢自古皆是,性命攸關(guān)也在其中。
自己死了,又豈能讓他人獨活?
眼下,一具破棺而出的“器”,正帶著極大的惡意,向著徐勝進發(fā)!
那是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雖然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但渾身肌肉依然強壯。
看來在臨死前,也一直是個對自己極為嚴格的人。
徐勝看他的穿著,估計就是這里曾經(jīng)的院長。
從他的體格以及血色判斷,就算自己一刀捅進他的身體里,恐怕也擋不住他。
而那位手持鐵錘的老伯,卻正笑呵呵的望著自己,指了指他自己的手腕,高喊道:
“孩子,不用我親自動手,這個畜生會幫我除掉你??纯催€剩下多少時間,你該逃往哪里?我喜歡看著別人絕望的吶喊,就像那些絕望的孩子,用一雙雙祈求般的眼神看著我,我感覺……我像是執(zhí)掌生死的神。孩子,你不用擔心,最后我會替你報仇,我會再殺這只畜生一次。”
面對這種嘲諷,徐勝卻沒有絲毫退縮,看了看手表,還有十分鐘。
他與老伯相距三十米,那個破棺而出的家伙,距離他還有二十米。
此刻,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表,道:
“很遺憾,我還有十分鐘?!?p> “哈!十分鐘你能逃亡哪里???”
“誰說我要逃了?很抱歉,我還有這個?!?p> “那是什么?。俊?p> “我是你父親?!?p> 徐勝高舉最后的一顆白色符石,瞬間破碎,化作無數(shù)光粒流入破棺之人體內(nèi)。
他所下達的指令,是在十分鐘之內(nèi),難分高下的限制住老伯的行動,活動范圍保持在五米之內(nèi)。
因為徐勝并不能保證,如果他們二者爭斗之后,勝出者還會不會繼續(xù)找自己麻煩。
所以,還是讓他們糾纏十分鐘的好。
眼下,還有一件事,就是困在棺材里的老戴。
困了這么久,不知道他還活不活著。
徐勝拍了拍棺材板問了好多遍,也沒問出個大概,猜想可能是因為空氣稀薄而昏迷了什么的。
所以他立刻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刀,順著棺材的縫隙,小心謹慎的撬動著。
先前角逐之時緊張刺激,此刻閑適了下來,才有時間做這種精細活。
如果刀刃不小心伸的長了,在撬動的時候封了老戴的喉,可就不好了。
咯噔!
棺材板被猛地敲開,老戴如山般的身軀重重跌落。
又因為撞擊的疼痛迅速驚醒,大口喘著粗氣,扶著徐勝的胳膊哭喊道:
“大勝!你出的什么鬼主意!老子的初吻沒了!”
“你親的是老太太的嘴?”
“不是,我親的是她的臉。”
“那沒什么,嚴格來說,你還是賺了?!?p> “滾!”
老戴虛弱的站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竟忽然看見眼前一道奇景,老伯正跟一個僵尸模樣的家伙糾纏在一起。
他伸手指著那兒,不可置信般的問道:
“這……這是……這兩個糟老頭子,在玩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