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漢出來之外,擂臺之上就只剩下了陳樂樂和羅漢,雷政的身體早就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氣息全無,甚至身體都開始腐爛,惡臭的尸氣讓眾多人反胃,完全不像是剛剛失去的樣子。
絕望魔魘的尸骨也隨著陳樂樂的琴聲逐漸消融,一滴不剩。一個郡級巔峰實力的強大靈寵,被一鳴各方面絕對克制的情況下,本來就沒有什么發(fā)揮的空間,一鳴甚至都沒有發(fā)揮全部實力,就在短時間內(nèi)被碾成了粉末。
但那些普通的觀眾也只能看到這些了,他們看到陳樂樂和雷政都沒有召喚出其他的靈寵,只看到陳樂樂在彈琴,彈奏的還是一曲高深而溫和的曲子,然后雷政就死了,絕望魔魘也死了。
甚至于那個吸靈白虎,還把雷政的尸體吞了下去,那吃人肉的模樣,不僅犯了禁忌,還觸怒了諸多人。
一時間群情激奮,榮耀大賽并不是沒有死過人,死過了靈寵更是極多,但是因為主辦方的規(guī)定和限制,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類似的情況,在這樣優(yōu)勢劣勢極為明顯的對局中出現(xiàn)如此殘忍的虐殺。
想到雷政尸體那慘烈的模樣,即便站在對面的是青玉-龍脊,還是有人想痛罵這個看似帥氣,實則狠辣的男人。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不是雷政死得有多難看,而是雷政活著的時候,帥氣而富有魅力,還是一個平民出身,唯一一個從第一輪開始打到現(xiàn)在,還有機會進入第四輪的選手。
雷政的身上承載了很多人的希望,那些出身平凡的人,他們雖然不敢反抗,但是從心里就站在了雷政這樣的人這邊,而陳樂樂這樣有著最顯赫家世的人,天生就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
尤其是現(xiàn)在看起來陳樂樂殺了雷政之后,這內(nèi)心的抑郁之氣就化為實質(zhì)了。
趙影熊在邊上撇了撇嘴,這就是秦家那些人的陽謀。
雷政是他們之前樹立起來的形象,一個于青萍之末中崛起,但是又陽光偉岸的形象,秦家的人原本只是小小的投資,卻得到了不小的回報,那些人還沾沾自喜。
但是當雷政的身份暴露了之后,他們就處于一種騎虎難下的狀態(tài),要是宣布這比賽中的一個參賽者是由亡靈皇帝假扮的,那榮耀大賽的威嚴何在?
榮耀家族的信譽度何在?
又讓秦家那群人如何自處?
顯然,他們需要一個替罪羔羊,一個有資格可以承擔這一切的替罪羔羊。
梅賈的分身是沒了,但是除了早就知道的那部分人,其他觀看戰(zhàn)斗的人根本看不出來發(fā)生了什么,所以,宣傳說什么就是什么。
秦家的人掌握著巨大的喉舌,他們不需要主動說什么,只需要稍稍誘導(dǎo),就能讓晨暮集團的澄清和聲明化作偽裝者的面具。
人們總是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不相信官方放出的消息,反而對那些來源都不知曉的小道消息信任頗深。
這不是陰謀論,而是人類的本能就是在于相信看到的,看到相信的,如此而已。
然而這只能欺負那些最底層的人,欺負那些榮耀百城里,很多只是無知看熱鬧的人。
只是這些怨言,不過是短時間的憤怒累積,隨著時間的消失,無關(guān)百姓們的生活,很快就能遺忘。
不過有些人,卻注定是忘不了的。
一方是最近嚴重懷疑的雷政,一方是曾經(jīng)見過的青玉-龍脊,奚落自然是回來看這場比賽的。
奚落的實力并沒有到州級,看不出來什么是規(guī)則之力,也感受不到什么絕望之力。
但是她離得近,會唇語,雖然很難分辨,但是她清晰的發(fā)現(xiàn)了陳樂樂對雷政的稱呼,而雷政沒有反對。
這個稱呼叫做梅賈。
梅賈雖然是亡靈皇帝,但是世界上同名的存在多了去了,除了紫云城的高層之外,其他人聽到梅賈這兩個字,根本想不到眼前這個陽光的大男孩和那個恐怖的亡靈皇帝有什么關(guān)系。
剛好,奚落就是紫云城的高層,在認出這個稱呼的第一刻開始,奚落就毛骨悚然,她想起了自己一路上和那個男人的記憶,明明見過那么多次,但是根本想不起來其他有用的信息。
奚落的身體越發(fā)的冰冷,聯(lián)系起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包括城外的亡靈大軍,包括那些榮耀家族的態(tài)度,奚落越發(fā)的明白了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
后怕的同時,奚落也明白了,雷政出現(xiàn)在自己團隊里的原因和意義。
猶豫了一會兒,奚落的眼里閃過迷茫和掙扎。她曾經(jīng)徘徊過很多次,但始終沒有做出決定,但這里,她沒有必要再給那個男人機會了。
奚落播出了自己的通訊石,播向了一個其他人從來都不知道的訊號,一個只有她和她爺爺才知道的訊號。
如此,奚落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她已經(jīng)仁至義盡,剩下的交給天命。
陳樂樂不在乎他們怎么想的,他此時在乎的,只有羅漢的變化。
1024之前就說過,想要讓羅漢真正的蛻變,需要一個亡靈君主作為祭品。
但亡靈君主豈是這么好找的?陳樂樂已經(jīng)把這件事情放在一邊,想著解決其他事情之后,再想辦法幫羅漢突破。
不過剛好陳樂樂就發(fā)現(xiàn)了送上門來的梅賈。
如果是梅賈的本體到來,陳樂樂會著急自己手中的全部力量來對付這個亡靈皇帝,但如果只是一個分身的話,那就是靈界賜予的,最優(yōu)秀的祭品。
因此陳樂樂才擺下了這個局,在自身有著充分準備的情況下,以自身為誘餌,來和梅賈一對一,終于成功的滅掉了梅賈的這個分身。
而超度后的亡靈皇帝印記,也進入了羅漢的身體,此時的羅漢,也開始了巨大的蛻變。
和道心琴從樸實無華蛻變到光芒萬丈相反,羅漢的蛻變從光芒萬丈變化為樸實無華。
原本的羅漢金光燦燦到耀眼,讓人一眼就看出來它尊貴,神圣,不可褻瀆。
但此時,羅漢的身體變得平凡了起來,身上的那些金光徹底的消失不見,變?yōu)榱似胀ㄈ祟惣∪?,白是白了點,但也正常,而且身高,體型都和正常的成年男性相似。
原本帥氣而令人心動的外表,也開始平凡起來,看上去似乎沒有變化,但實質(zhì)上卻少了一股讓人心動的感覺。
當然所謂的心動不是指著欲念,而是一種能讓人覺得非同一般的崇敬之感。
現(xiàn)在這樣的感覺徹底的消失了,這張臉看似什么都沒有變化,卻變?yōu)榱似接?,平庸到能從這張臉里看見無數(shù)人的影子,每一個人都能從這張臉里看出來自己熟悉的模樣,或許是自己,或許是自己身邊的人,或許是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
陳樂樂看著這張臉的變化,徹底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眾生一象。就連陳樂樂都已經(jīng)忘記了羅漢之前長什么樣,又或者說,羅漢本來就是這樣的。
羅漢的臉一直沒有變化,變化的是眾生對他的感官。
羅漢的衣服也不再金光閃閃,而是變成了灰色的麻布,隨意的披在了羅漢的身上,之前那些玄妙的靈紋徹底的消失不見,就像是一個手藝不精的女人一針一線穿插出來的凡物一樣。
羅漢穿著一雙草鞋,身上掛著一串莫名其妙的珠子,不過也沒有人會注意這些。
人們注意的是,羅漢的身上,看上去一點氣息都沒有,不像是之前日天日地的形象,更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靈力微弱到忽略不計。
看似一切都極為正常,但實際上在陳樂樂靈契的感應(yīng)里,羅漢的靈力之光已經(jīng)是切切實實的到達了州級,不比其他幾只靈寵弱多少,但是除了靈契的感應(yīng)之外,以陳樂樂的實力,以陳樂樂和羅漢這么近的距離,卻無法從羅漢的身上察覺到更多。
這多少顯得有些可笑,即便是青龍也做不到這樣,上一次能做到這個地步的,在陳樂樂的印象里,只有大黑牛。
但是大黑牛是荒獸后裔,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歲,說不定比人類的歷史還長,曾經(jīng)就到達過高峰,只不過后來損失了力量,慢慢的恢復(fù)。
陳樂樂看不透大黑牛再正常不過,但是羅漢,不過是一個異種精靈,還是誕生于陳樂樂之手,進化的過程一路都是陳樂樂親自安排,誕生不到一個月,就已經(jīng)成長到了陳樂樂看不透的地步了。
陳樂樂不由得有些害怕,他擔心自己可能放出了一個怪獸。
但隨即,羅漢就睜開了眼睛。
如果說羅漢之前的眼睛是一塊琉璃的珠子,美麗但卻毫無生機,那么羅漢現(xiàn)在的眼睛就像是和陳樂樂隨處可見的人一樣,平靜、平凡、灰蒙蒙的,一點都不亮。
羅漢睜開了眼睛,看見了陳樂樂,一人一精靈對視了一眼,眼神都沒有什么變化。
羅漢給陳樂樂行了一個禮,陳樂樂忽然問到:“你聽得懂我說話了嗎?”
“聽得懂了。”羅漢出聲,再也沒有之前那瘋狂的模樣。
“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吸取了梅賈的部分記憶了吧?!?p> 羅漢同樣點了點頭。
“那么此后有什么追求嗎?”
“降妖除魔,度化世人?!?p> “什么是妖?什么是魔?”
“非我族類即為妖,心懷惡者即為魔,”
“族類,什么族類?”
“人族?!?p> “但你自己都不是人族?!?p> “是否是人族,不在其身,而在其心?!?p> “那么你看,我是人族嗎?”陳樂樂發(fā)問道。
“是?!绷_漢倒是即為果斷。
“那你覺得她是人族嗎?”陳樂樂指著臺下的若文。
“是?!?p> “那它呢?”陳樂樂指的是肩膀上的白狐九月。
“它是您的靈寵,它的所作所為由您控制,當您能控制的時候,它就是人族,您不能控制的時候,它就不是人族?!?p> 九月聽到了這答案之后,對羅漢呲牙咧嘴了幾下,似乎是在威脅羅漢不要亂說話,它九月一定聽從陳樂樂的指揮。
當然,羅漢沒有多看九月一眼,九月的張牙舞爪注定是舞給瞎子看。
不過陳樂樂倒是明白了羅漢的意思:“那你遇到自己無法匹敵的妖魔會怎么辦?”
“暫時退卻,等修煉有成再來。”
羅漢的回答出乎了陳樂樂的預(yù)料,他總以為羅漢會說什么粉身碎骨舍生取義什么的,卻沒有想到他會這樣通情達理。
“不對,你說的是我的想法?”陳樂樂忽然想到了什么,試探的說道。
羅漢點了點頭。
陳樂樂徹底明白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得滿意的點了點頭。
陳樂樂想收起羅漢,果然沒有任何的反抗,已經(jīng)變得機智的羅漢聽話的回到了靈力空間,面對附近的阿爾薩斯,再也沒有直接沖上去干的模樣。
沒有理會裁判,陳樂樂直接離開,留下原地的嘩然。
紫云城。
奚適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父親深夜把自己叫過來是為了做什么,但是當仆從領(lǐng)著他到達的見面的地方不是在常年的書房而是在老爺子的臥室的時候,即便是遲鈍的他,也明白了事情好像出現(xiàn)了一些意外。
奚適想跑,但這里是奚家,是奚老爺子統(tǒng)治了這么多年的地方,他沒處可跑。
還好,當奚適見到老爺子的時候,老爺子并沒有很生氣的模樣,只不過那眼神看著奚適渾身不得勁。
老爺子不說話,奚適也不敢發(fā)問,兩個人就僵持著,老爺子看著奚適,奚適看著自己的腳尖。
“奚適啊,你也快四十了吧?!?p> “是的父親,明年我就四十了。”
“是啊,明年就四十了,但還是沒有權(quán)勢,沒有能力,沒有威望,什么都沒有。如果我是你,當我發(fā)現(xiàn)這些東西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的時候,我也會不甘心吧?!?p> 老爺子的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生氣的味道,但是奚適被嚇得天雷轟頂,什么都來不及想,撲通跪地。
“你看你,我不過是說了一句話,你膽子都嚇沒了,你想想看,就你這樣的能力,如果把權(quán)力交到你手上,你能擔當?shù)闷疬@個責任嗎?”老爺子的語氣里,沒有責怪,只有失望。
“是兒子無能?!?p> “退下去吧,界外之賊那邊的關(guān)系斷了,從此不要再來往?!?p> 奚適忙不迭的點頭。
“以后,你女兒那邊,也不要再來往了?!崩蠣斪咏K于說道。
奚適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