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村子里突然來了一戶大戶人家。據(jù)說王家的先祖曾留下了一套玄奧的斬法,歷經(jīng)多年,王家才得以一直經(jīng)久不衰。剛開始的時候,王家開始大肆宣揚此套斬法的玄妙,并且告知我們星海村的人天生就存在著異于常人的修煉天賦,甚至欲將整個村落的年輕男子都收為內(nèi)徒......原本是有很多年輕男子主動前去的......誰知那個王家竟說一旦被收入了內(nèi)徒,一生就不再有重見家人的自由權(quán)。并且未經(jīng)長老允許,不得擅自踏出王家大院一步?!?p> 聽到這兒,一桌人漸漸皺緊了眉頭。
男孩頓了頓,繼續(xù)往下說。
“剛開始也有一心想要光宗列祖的年輕人前去王家。那些入了內(nèi)徒的人,就再也沒有了任何音訊。但是過了幾個月,突然有了一個曾經(jīng)入了內(nèi)徒的弟子逃了出來......”
“那個男人我認識,是張叔家的三兒子?!?p> “原本健壯聰慧的男人,竟在短短幾個月間變得枯瘦如柴,瘋瘋癲癲......據(jù)說張家的老爺找上王家,想去問個清楚,誰知那天晚上整個張家就不復存在了......再也沒有人看見過張家的人......據(jù)說,后面有幾個不怕事兒的混子曾經(jīng)偷偷趴著王家大院兒的墻頭看......據(jù)說,看到了一些極其古怪恐怖的東西......后來也被滅口了......”
“古怪恐怖的東西?”
秦磊的眼眸中一閃而逝一抹異色。
“對......古怪恐怖的東西?!?p> 男孩隨后頓了頓,兀自說了下去。
“后來......從那以后就無人再前去王家拜師修煉,大家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不再有人提起王家大院兒里曾發(fā)生過的詭異的事情??墒?,從那以后,卻總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一個......兩個......一家......兩家......”
“隨著失蹤人數(shù)的增加,村子里逐漸陷入了恐慌。大家一致認為就是那個王家在暗地里搞的鬼。村子里一些有名望的鄉(xiāng)紳統(tǒng)一聚集,想要去找王家討個說法。我?guī)煾敢苍谄渲?。誰知......王家就像刻意躲著他們一樣,大門緊閉?!?p> “后來他們只好強行撞開了那扇緊閉的大門。”
說到這,男孩開始沉默。眼眸中流淌著緩緩溢出的哀傷。
“后來呢?”
凌俊東嚴肅的追問道。
“后來......他們都死了?!毙飙H一低低的聲音中帶著一抹壓抑的沙啞。
“所有人......全部都死在了王家那些走狗們的斬刀下......所有人......”男孩再也忍不住,開始了低低的抽泣。
“師父沒了......所有人都沒了......什么都沒有了......沒有了......”
男孩抽泣到最后,變成了嚎啕大哭。
空氣像是突然靜止了一樣,在男孩情緒崩潰的瞬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楚南赫突然心口一窒。一直黯淡無光的雙眸中逐漸溢出一絲洶涌的情緒。
突如其來的哀傷,記憶像是洪水一般朝他涌來。
就彷如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堵厚重的城墻。
那堵墻,是他耗盡了所有光景才緩慢建成的。
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屋一室,皆為那個人,那個讓他重獲新生的人,那個帶給他生的希望,并告訴他好好活下去的那個人。他的全部城墻。
就這樣,再一次重重地倒塌。
只不過這一次,他就站在那堵城墻的面前。就這樣眼睜睜地,清晰地,注視著那堵墻的再次傾塌。
那些隨著重墻傾塌而出的碎屑,那些紛飛而逝的瓦礫,那些過往,那些風,那些云朵,那個人。
就這樣,在他拼命想要從生命中抹去的那段記憶里,再次涌現(xiàn)。
他可以怎么辦?
他能怎么辦呢?
就像他現(xiàn)在,眼睜睜地看著曾經(jīng)是那么厚重的高墻在眼前不斷地,再一次地,化為灰燼。
他知道那是他靈魂的所依之處,他知道那是他曾以為是可以長久擁有著的一種羈絆,他知道他到現(xiàn)在也依舊十分眷戀著這種羈絆所帶給他的溫暖。
他知道那是他的過往,也會成為他今后的夢。
他更知道,那堵高墻是他曾經(jīng)的家,曾經(jīng)的全部。
它依舊還在那里。只不過,高墻變成廢墟,青藤變成枯草。
他再也回不去了。
楚南赫輕輕地將那個苦痛崩潰地捂著頭,不斷哭泣呢喃著什么的男孩輕輕擁在懷中。
“好好活下去......”
他一出聲,嗓子里突兀發(fā)出顫抖的聲音將他喚醒。
原來,他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
......
夜深人靜。
在一片幽靜無光的小溪旁,一個女人直直地站在那里。深夜里的風輕輕拂過她的面頰,拂過那些被她封存的記憶,拂過她多年的夢。
“一,你知道為什么我總喜歡帶你來到這處溪水旁嗎?”耳邊好像再次出現(xiàn)了那個溫厚的,讓人忍不住眷戀的聲音。
“因為這里,是最能看清四季變化的地方?!?p> “以前啊,沒能遇見你的時候......四季的交替更迭好像還沒有這么快。你聽,那蟬鳴,美嗎?”
女人緩緩閉上眼,手中握著的那塊小小的銅板,被攥得緊緊的。閉上了眼,她站在這初春的深夜里,好像真的聽見了蟬鳴,聽見了那人溫柔寵溺的笑,聽見了那些四季的過往。
一晃,七年了。
樹葉綠了又黃,草木割了又長。
只是那人說過,只有聽了蟬鳴的夏天,才是夏天。
可是啊......那些蟬,之后都落進了黃土之中。
到最后,也只是塵歸塵,土歸土。
一年,又一年。蟬來了,又走了。
就好像他走以后,夏天再從未認真來過。
記憶,再次有如潮水一般更迭,在那個刻骨的秋季過后。
一個夏天,又一個夏天。
轉(zhuǎn)眼,七年過去了。
如今,猛然回眼望去,我與四季,好像都沒有什么變化。
又好像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七年里,我找了又找,尋了又尋。到最后,所有的線索都是交匯在那一處,交匯在那一處讓人絕望的地方。
到最后,我早已接受了你已經(jīng)永遠離開的事實。
時隔多年,我一直在避免著夏天的蟬鳴,以及那些讓我難以忍受的秋夜。
可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