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白衣縱橫_36
楚國車隊離去，夏子欺跟韓烈告了別。
次年，秦國集結五十萬大軍南下攻打楚國，勢如破竹。戚猛為主帥，夏子欺為軍師，全殲楚國軍隊。楚國戰(zhàn)神顧瀛，身受重傷，不知所蹤，楚將韓烈，卸甲降秦。
秦國大軍，一直打到了楚國盛京。
夏子欺走進大殿，看著坐在王座上的陰沉男人：“楚王陛下，你亡國了?！?p> 楚王臉色陰沉：“逆女！”
夏子欺冷漠開口：“原來楚王陛下認識我。”
楚王：“我是你父王！楚國是你母國！”
“您是我父王？那，您能說說，我是什么公主么？什么封號？今年幾歲？喜歡什么？討厭什么？”
夏子欺臉上噙著一抹微笑，淡定從容，如同少年君子，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讓楚王不敢直視。
等了半晌，未曾等到回答，夏子欺失望的嘆了一口氣：“沒錯，楚國是我母國。但您，絕對不是我的父王。”成墨舞記憶里的楚王，壯志凌云，頂天立地，絕對不是面前這個陰沉瘋狂的男人可比。
“隨你怎么說，但你不能毀了楚國！”
“毀了楚國？”沒有從那張臉上看到一絲的后悔，夏子欺壓下心底密密麻麻的痛，再度開口，平靜無波，“是毀了楚國，還是毀了你的王位？”
“你胡說什么！”
“毀了楚國的，是你，楚王陛下?！毕淖悠鄣难凵褡I諷，楚王忍受不了這樣的眼神，“你胡說，你一個遺棄的公主，不許這么看本王！”
夏子欺不管他的瘋狂，語氣冰冷理智：“楚國有36個大型城池，每座城，大約百萬人口。每年，除了壽終正寢的，大概要死十萬人。因為勞作，因為徭役，因為要去充軍，因為你那滿朝堂的好官員，因為你這個殘暴無度是非不分的好王上。為什么秦國會這么快打到都城，讓你連逃跑都來不及。因為，十座城，有九座都開了城門。你，才是被楚國遺棄的人?！?p> 楚王瘋了一樣的拿著劍刺過來：“你胡說，我是楚國的王。我是王！那群賤民怎么敢！”
“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句話，夏子欺是替原主問的，明明曾經(jīng)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真心疼愛這個女兒。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楚王的手下意識的一偏，本該插在夏子欺心口的劍只是刺穿了肩膀。
鮮紅的血滲透了白色的衣裳，少女臉上沒有絲毫的痛苦表情，只是那雙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仿佛質(zhì)問。
楚王后退一步，眼神復又陰狠，將劍抽出來，鮮血濺了他一臉，讓他的神色更加癲狂，毫不猶豫的向著夏子欺心口刺去。
夏子欺伸手握住劍，任由鮮紅的血淌下：“傻一次就夠了，我不欠你?！?p> 夏子欺奪過劍，不帶絲毫留戀的劃過了楚王的脖子。
“你不是我父王。”
夏子欺轉(zhuǎn)身，眼角一滴淚滑下，悄無聲息，口中的話冷漠無情。
“楚國明輝公主，遵王上成南厲470年口諭，王室中有負百姓者，誅。”
染血長劍落在地上，楚王滿眼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伸手要去握那劍柄，卻終究是徒勞。
夏子欺看著這座富麗堂皇的王宮，很多人在受傷，在流血。
這是一場變革，一個王朝的隕落，另一個王朝的誕生。
同年，繼任王位兩年的趙王趙陵鈺下令出兵攻打代國，秦國出兵相助，兩年后，趙國憑借著本國殺傷力極大的弓箭大獲全勝。
至此，秦趙兩國對峙，周邊小國紛紛臣服。
御侍成墨舞獲封安楚侯，總攬朝政，權勢之盛，無人能及，但對此等殊榮，并沒有人有異議。
屏風后面，夏子欺坐著，和下面的人辯論著土地制度的改革與方法，整個朝堂氛圍融洽。
兩年已過，在夏子欺的努力下，楚國已經(jīng)徹底的融入了秦國，從朝堂到江湖，從官員到百姓，沒有壓迫，沒有區(qū)別，沒有歧視，如今，楚國學子也敢入仕，楚國的官員也能得到重用。
秦國進入了空前的強盛。
韓烈如今掌咸陽城十萬禁軍，護衛(wèi)王城。韓奕站在下面神色復雜的看著屏風后女子的影子。她沒有報復任何人，不偏不倚，不含私心，給他們安排最適合的職位，采納他們的建議，甚至，言傳身教，告訴他們自己的心得和想法。
兩年時間，他親眼看著這個女子把楚國頑固求死的老臣們攔下，一位一位的勸說，將他們勸上了秦國的朝堂。親眼看著她，讓這個朝堂上秦楚兩國涇渭分明的界限變得模糊甚至消失。親眼看著她趁戰(zhàn)亂改革，將大批的年輕賢士搬上朝堂。親眼看著她做出一件件改善民眾的生活的舉措。親眼看著楚國在亡國之后，變得更好。親眼看著她如何攪弄風云，又是如何的一天比一天憔悴。
“咳，咳咳咳……咳咳……”
屏風后忽然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一樣，震得半個朝堂上的人心中一緊。
秦王直接站了起來走向她，下方不少人捏緊了拳頭：“怎么了?！?p> 夏子欺好不容易忍住繼續(xù)咳下去的愿望，擺擺手：“沒事，繼續(xù)吧。陳大人……”
“胡鬧！來人，退朝，傳御醫(yī)！”
*
活不過一年。
聽到這個消息，秦王默然。
這個女子對他來說，終究還是有些不同了。
最初，是男人對于美的追求和占有。后來，是對于她才能的欣賞與震驚。如今，是再也化不開的君臣情誼。
秦王說：“你一直都知道吧?！?p> 原以為不過是身體虛弱，沒想到確實病入膏肓，瞞的那么好，還真是不容易。
“對，一直都知道。”只不過一直用妝容掩飾著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用寬大的披風遮掩著越來越消瘦的身體。所以，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罷了。
“你也知道本王對你的心思?！?p> “江山美人，能都要的話，誰不想要?！毕淖悠坌πΓ闶腔卮鹆饲赝醯脑??！昂螞r，若是不懂王上的心思，微臣又怎么能在王上身邊待那么多年?！?p> “沒錯。江山美人，本王都要?！?p> “王上想的話，微臣已再無反抗之力?！?p> 夏子欺笑的虛弱，有恃無恐。
秦王：“你知道本王最怕什么么?！?p> “不曾想到，王上也有怕的東西?！?p> “最怕你心向楚國?！?p> “微臣既入秦國朝堂，便是秦國臣子?！?p> “可是你的心，一直屬于楚國?！鼻赝跽Z氣感嘆，“本王竟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在秦國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楚國。”
“……王上說笑了?！彼皇菫榱嘶钪?。
秦王笑笑：“當初，楚王陰厲，太子蠢笨，其余皇子不堪大任。朝堂烏煙瘴氣，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楚國的百姓跟秦國不分你我，吃的飽，穿的暖。這一切，是你五年不分晝夜的努力。成墨舞，你從未叛國。只是，你為何親手殺了你父王。”
夏子欺側頭，虛弱無比，閉眼，腦海中回放著一幕畫面，“470年，雨后初晴，楚國皇宮御花園，他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楚國王室絕不能有負百姓，負者，誅?！?p> “……最初繼位的那十年，他的確是個好王上。”
“沒錯，但人總是會變的?！?p> 睜眼，夏子欺的眼里滿是冰寒，所以，她親手結束了楚王的生命。一如當初他說過的，有負百姓者，誅。
而且，只能由楚國王室來做。
“王上想如何處置我?！?p> 秦王瞥了她一眼：“好好活著。繼續(xù)為本王辦事。”
看著秦王離開的背影，夏子欺松了一口氣。
秦王臉色冷凝，他現(xiàn)在最怕的不是她心向楚國，而是……
怕她死。
秦王：“讓那幾個人先回去吧，安楚侯需要靜養(yǎng)?！?p> 李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