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fù)生門前四
雖在腦海里演練萬遍，雖在午夜夢回反復(fù)出現(xiàn)，可是眼前真真見著了他，竟是如此光景，竟是連一句問候也說不出。
你好么？
你好么？這么多年你怎么過來的？
你好么？為什么不和我聯(lián)系？
你好么，身體可康健？
你，好么？
然而只是落淚，最終一個字都難以啟唇，心潮有如滾燙巖漿，拍打湮漬了喉舌。一時間整顆心浸在注滿蜂糖的油鍋之上，甜的發(fā)苦，熱的刺痛。
“你？怎么來了！”
冷冷的一句。
好似地升悶雷，打的人不知逃去哪里。
“松子兒，你知道么，邱黎居然離宮了！”子衿樂顛顛的跑到雍歡殿，報告東桓這個驚人消息，“晨課后，我聽游不歸說的，他們都驚訝不已呢。紛紛猜測邱黎去了哪里，竟沒留一字片語，太不像她的風(fēng)格了。他們還說，不會像上圣慕問一般，就這么走了吧。慕問是誰，我怎么都沒怎么聽過？”
東桓道：“慕問我是知道，邱黎卻不曾見過。我離宮之時，慕問還好端端在玉虛做他的上圣，邱黎，可能還未出生呢。這些個弟子里頭，我只見過游不歸，當(dāng)時復(fù)生門慘滅，灰燼中，只得他一個活口?！?p> 東桓撫著琴，本是歡愉，話到最后，曲風(fēng)也跟著沉重起來。
他手邊放著一卷，上面字體娟秀，工整中卻帶著些寫意灑脫。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v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dá)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這詞這字，子衿在上仙的案旁也瞥見過。因?yàn)楹约旱拿郑愿裢饬粢庑?p> 天宮男子倒是都喜歡詩經(jīng)，還是這般細(xì)致描摹女子心情的一首，真真是奇怪的。
她晃著東桓道：“你彈得這個不好聽，不如我剛進(jìn)門的時候聽到的那曲。之前和你住了許久，從不知你還有這等雅趣，教教我吧，看著心癢癢呢?！?p> 東桓像是從沉想中被驚醒，他拔起頭，看著一臉明艷的子衿，微微笑了。
是你，你還安好。天地都不在了也無妨，只要你安好，那便足矣。
“來，我教你！”
東桓將子衿攏在身前，將她的手安置在琴上，細(xì)細(xì)講起每一根弦來。
“晨課后，你們可見過子衿？”
上仙問道。
宋子飛和隱之互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上仙自是知曉了，微微蹙起眉來。
東桓回來之后，對前事一字不提，眉眼盡開，不見一絲愁緒，這本就不尋常了。眼下看他對子衿，確實(shí)極其上心，說是恢復(fù)幻境重生之法時，一時失了心智，流落村野，得子衿照料?？涩F(xiàn)下看來，又不似這么簡單。從見到子衿起，自己也是有些親切感覺，莫非……
“她若是回來，叫她來見我！”
“是，師父！”
舉著東桓送的賀蘭梅，子衿興高采烈的回到玄鏡天，正準(zhǔn)備在鸞梅殿找個瓶子插起來，一進(jìn)來便看見兩位師兄齊齊在門口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