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西西弗斯
“明天，他期盼著明天，可是他本該摒棄明天的。這種切膚之痛的反抗，就是荒誕。”
……
聽見“趙君玄”三個字，葉蒼頓時來了興趣。
在此之后，葉蒼和霍啟談論了許多關于趙君玄的事。
在談話的時候，葉蒼的神情變了。
他極英俊的面龐像理性的光明神一般，其威武雄壯之處要人折服。
他蒼鷹般銳利的瞳仁閃耀著燦爛的光輝，如同此時燦爛照人的舞廳之燈一樣明亮。
葉蒼不再保持平時溫和的平易近人的姿態(tài)。
他展露出他原有的雄健意氣。
那風發(fā)意氣中充斥著粗獷而又完美的力。
平日里的姿態(tài)只是作秀式的溫和。
他真正的姿態(tài)是此刻這一種強力奮發(fā)、氣宇軒昂的自強自信之姿。
他血氣方剛。
他端莊威嚴。
他是昂首碧天的。
他似手執(zhí)金劍的王者。
葉蒼淡淡地和霍啟說著話。
似乎，在談話中，他就已經動身前往了未來那個螺旋般洶涌輪轉的戰(zhàn)斗潮流之中了。
他終將耀眼于世。
他終將取得那份權柄。
桂冠屬于葉蒼。
只要樹木的年輪按照順序增長下去，只要年輪不被狡詐的赫爾墨斯偷去，那么，他面前的阻礙就只有一個，那便是趙君玄。
……
看得見的手，看不見的手。
這是世界那包容浩淼萬千現象的神之雙手。
生殺予奪，盡在君手。
世界。
這個巨大的生命體，它用它的雙手調控著它重歸偉大的晉升之路。
在如今這個昂揚向上的時代中，劉昊還在陰影中沉眠，似乎即將到來的那些無盡潮流還很遙遠。
他現在是在月夜草地上悠閑生活的牧羊人。
他是出世的。
他是悠游的。
他是無憂的。
他是無為的。
他的混沌未開的。
他現在沉浸在一片清凈幽閑的水光之中。
他會做著如月光般白的夢。
他的夢會在月光的照耀下變得純美，會在青春永駐。
可是，夢終要醒來。
或許，有一天，一道神圣之光一閃而過。
它將所有的泡影全部擊碎。
世事的無常便會由此展露。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p> ………
林月兮站在一捧雪白花前。
一襲白裙子的她，人比花更美、更白。
名花傾國兩相歡，解釋春風無限恨。
那花朵中夾著一張輕薄玉卡。
她念著玉片上的字句。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奇怪，這朵花，為何要放這個卡片上去呢？”
劉昊笑道：“這花朵名為赫斯珀瑞斯，是黃昏女神。花名黃昏，而黃昏則會讓人聯想起諸神的黃昏，巨人王的燃火巨劍終將埋葬這個世界的一切眾神。在火與太陽最盛的正午中，所有的神都死了。而這一朵花的花語也由此而來。黃昏是能終結掉一切現存事物的神話災難，它用世界性的神話危機將辯證法灌輸入每一個人的腦海之中。黃昏讓人明白了一切事物注定滅亡、都是具有歷史暫時性的道理。黃昏的花語就是虛空，是孕育著新一日黎明的黃昏虛空。而因此，這段佛偈其實很適合它呢，應作如是觀?！?p> 她聞言后，點了點頭，然后，欣賞起了雪白的黃昏之花。
她感嘆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p> 她忽皺眉，她問：“可是，這場熱熱鬧鬧的舞會為何要擺這幾捧寓意不太好的黃昏之花呢？不覺讓人嫌棄觸霉頭嗎？”
他笑道：“大抵人自古感秋傷春，登高而悲，遇鬧場常想幽情，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蛟S，就因此，此間主人才擺放這幾捧花的。畢竟，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p>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她說：“可我還是覺得這舞會古怪，就算這主辦方再傷春悲時，哪有放這種花的道理呢？就算你那么說，我還是不明白?！?p>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是知道真相的。
現在是逢魔的時刻。
逢魔時即黃昏時。
鬼神最容易出沒的時候。
人與神的界限將此模糊。
而在今日，黃昏已經降臨在人的面前。
黃昏下，萬物皆黃昏。
萬物因黃昏的降臨而扭曲。
原本的舞會之花都被黃昏本體扭曲為了眼前這一朵朵諸神黃昏之花。
6級現實扭曲者自其它世界線、自人類集體經驗領域之外漂泊而來。
鎮(zhèn)壓封神情景時隔十八年再現人間。
在夏煌大陸外，基金會和密大正在聯合討論如何解決與處理這一尊出現在夏煌境內的物自體邪神。
這一尊突然出現在夏煌神都的邪神，代號為黃昏。
諸神的黃昏。
危險等級：終極。
……
他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側顏似泡沫幻影般夢幻美麗。
她宛若月光，雪白照人，干干凈凈澄澄清清冷冷，如同夢一般的凄婉迷茫。
她的美如夢，如露，如幻亦如電。
應做如是觀。
劉昊靜靜地注視著林月兮的側顏。
他兩目哀垂，想要開口和她說話，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千言萬語匯聚在一起就如同五顏六色的顏料匯聚在一起一樣，最后的最后，一切言語都在時光的攪拌下凝固為了漆黑色的沉默。
“登徒子。”
沈洛靈在他背后嘀咕了一句。
劉昊無奈地笑了笑。
你放得下嗎？
心中有聲自渺茫之間問道。
你放得下這一切嗎？
眼前佳人的面容浮現。
回憶的大門因此打開了。
過去的事自己浮了上來。
石前有人回憶前塵。
座上有人埋葬星光。
云巔有人俯瞰蒼生。
雨下有人執(zhí)劍迷思。
火里有人自焚于此。
無中有神漂泊至今。
你放得下嗎？
你放得下這一切嗎？
你曾經歷過的夢幻？
人生如夢。
夢似人生。
如夢之夢。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鄙倥宕嗟穆曇羧栽诙叺突病?p> 一期一會。
世當珍惜。
在喧囂的舞會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獨鐘情于照進舞會大廳的皎潔月光。
身在深淵，仰望月華。
他仰頭深深嘆息了一下，望見了皎潔的月，而后，他又回首看向林月兮，最后，他再看向了自己的手，他忽離開林月兮的身邊。
他走至無人的角落。
他背對眾生。
他緊咬牙關，上下牙齒不住地交戰(zhàn)鏖殺著，他面容扭曲，胸口不住地起伏著。
最后，三分鐘后，他再度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只覺：世界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神愛人間的燈火甚于他自己的巨星。穿越時間之海的這一甜蜜時刻，讓我心今天染上鄉(xiāng)愁。”
“夢里懸金佩玉，事事逼真，睡去雖真覺后假。閑中演偈談玄，言言酷似，說來雖是用時非。”
月夜下，雪白花朵清冷如夢。
因月光的親吻，花淚下眼淚。
花的眼淚落在地上，就成了花的陰影。
陰影漆黑，漆黑如命運。
地上的影倒映著天上的月。
此時此刻，皓月當空，花影迷離，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