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夏蟲不能語冰
崔氏的太始祖為西周時期齊國開國國君姜太公。在漢魏南北朝逐漸發(fā)展成為強宗大族,名賢輩出,史稱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為“七宗五姓”之首。天下有“言貴姓者莫如崔盧李鄭王”的俗諺,崔姓被當作天下最著名的姓氏之一,公認為“天下第一高門,北方豪族之首”。
作為中古時期的文化世家,清河崔氏的聲譽地位一度堪比帝王。家族世代重視德業(yè)儒教和文化傳承,人才輩出。崇佛的年代,他們吸納佛學;崇尚科舉的時候,他們又轉(zhuǎn)而在經(jīng)學、文學中游弋,時刻保持家族的文化地位。當然,科舉是后話。
從這樣一個家族里熏陶出來的崔瑜,早已烙上了深刻的文化印記。“雅好讀書,識達今古”,是族人對她共同的評價。然而,我們的女主崔瑜,想要突然變身為這樣一位名副其實的古代才女,不得不說,還是有些難度的。不知她回去吃不吃的消?
她本是個坐不住的性格,如今有了身孕,每天不是坐在馬車里,就是歇在客棧里,不是吃就是睡,偶爾的消遣,只有望望窗外風景。
崔瑯看妹妹蔫蔫兒的,非常擔心。
“瑜娘,回到家中后你該怎么過還怎么過。左右有爺娘護著,別太在意別人?!?p> 宇文愷雖然未休妻,但崔瑜是被退回娘家重修婦德的,不可能不引來族人的議論。
崔瑯又說:“我在郡公爺身邊當職也有段日子了,別看他表面像個煞神,心里卻是熱呼的。等過些時日,他順過氣來,一定會接你回去的?!?p> 這個嘛,其實崔瑜不擔心。她就不信,宇文愷還能不要自己的孩兒?她也不急,就在娘家好好住下,住到把孩兒生出來,讓他宇文愷到時親自來接,不,要八抬大轎的把她抬回去才行!誰叫他連送都不送,讓自己孤零零、狼狽悲戚地離開長安。
這么想想,崔瑜感覺舒服多了。她是誰?打不死的小強!天生的樂天派!“永不言棄是我的人生信條!等再回到京城,再回到宇文家,定要叫那些害她的賤人好看!”
六月的一天,蘇威上疏皇帝楊堅,建議早做籌劃,以備遷都,楊堅卻說自己受命登基不久,就算明年新都建成了也不宜馬上就搬。
第二天早朝,通直散騎常侍庾季才上奏說:“歲之元,月之元,日之元。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詢于四岳,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所謂定鼎之基永固,無窮之業(yè)在斯。臣剛卜得一卦,陛下若于明年正月初一遷都,定能保我大隋江山永固?!?p> 楊堅允。于是命工部加快工程進度,確保正月初一前可以完工。
情場失意的宇文愷并沒有時間傷春悲秋,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甚至吃住都在工部,需要換洗衣服就讓下走回府里取來。
也不知為什么,自從崔瑜走了,他就特別害怕回家,害怕一個人躺在那冷冰冰的床上。
七月十六是太夫人蘇怡的生辰,雖然不是整壽,但安平郡公府不可能沒有人張羅,于是蘇敏又出來蹦跶了。
崔瑜走后,宇文愷并沒有理過她,但蘇敏仍然感到揚眉吐氣,好似府里的女主子,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
“娘子真是越來越美了,一會兒公爺見了定然挪不開眼?!卑⒄溆懞玫馈?p> 蘇敏最近天天進補燕窩粥,氣色確實不錯,皮膚白里透紅的,快能掐出水來。她補了補妝,對鏡自我欣賞了一陣,又心猿意馬了一陣。
而此時的宇文愷呢,眼窩深陷,眼睛里布滿血絲,胡子拉碴,還好發(fā)型不亂,衣服也不邋遢。
阿娘生辰,他再忙都得回趟府。一出現(xiàn)在飯廳,蘇怡即刻心疼道:“安樂,你怎的如此憔悴?工事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呀!”然后遞眼色給蘇敏,蘇敏趕忙上茶,“公爺,先喝點安神茶?!?p> 宇文愷瞧見蘇敏,硬邦邦道:“你不是在禁足嗎?”
蘇敏尷尬的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還是蘇怡解圍,“如今這府里的主子,除了你我就是敏兒了,你總也不在家,再把她關(guān)起來,你讓阿娘一個人怎么過呀?”看看隔壁人杞國公府,兒孫滿堂,人丁興旺的,而他們這邊...想想就心酸。
宇文愷沒接話。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除了聊一聊今天早上另外幾個兒子家送來了什么禮,說到其他話題,宇文愷都只是簡單的“嗯”一聲。
晚飯過后,宇文愷先回書房取些材料,然后準備趕回工部,加班。蘇敏卻跟了進來。
宇文愷低頭整理著自己的東西,沒理她。
蘇敏訕訕,鼓起勇氣道:“公爺這些日子太辛苦,敏兒特意備下香湯,給您解解乏。”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如果不是還有責任在,宇文愷恐怕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難道她還只想著把自己往床上拉?
蘇敏動情地說:“安郎,難道你一輩子都不理我了?你忘了我們曾經(jīng)的誓言嗎?安郎!”她知道宇文愷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兒。“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曾經(jīng)你說只愛我一個人的,后來卻另娶她人。這些,我不怪你,你也是身不由己。許是上天憐憫我,如今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阻礙,我......”
“夠了!”這個女人為什么會變得如此厚顏無恥,盡管宇文愷還是不忍用這么齷齪的字眼形容她,“阻礙?是的,她們成了你的阻礙,你就想方設(shè)法一個個除掉!”
“安郎,你這么說我有失公允,我承認柳氏、白氏是我害的,不過區(qū)區(qū)一介婢子,你何必這么遷怒于我?但是崔氏,那個賤人,如此對你,我實在忍不了!她變成今天這樣,絕對是咎由自取!”蘇敏義憤填膺,“我知道你對崔氏還有感情,但你要理智,這么無恥女人,她不值得你愛!”她完全是站在宇文愷角度,為他著想。
宇文愷卻想,他與蘇敏,自幼相知,恩恩愛愛,成親也快有十年了吧???居然走到了到這種地步。
夏蟲不能語冰。
宇文愷走了,再沒有一絲遺憾。
終究是錯了,到底是誰錯了?才會在一個轉(zhuǎn)身之后隔著歲月的簾,簾內(nèi)簾外,再也無從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