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蕭山所料,不出幾日,錦衣衛(wèi)上下就傳遍了于二強與他二人斷絕兄弟情義,改投皓王一黨的消息,當然是暗中傳播,這種事情,只要有個腦子,都不會在明面上講出來。
一時間,觀望看笑話的,唾罵于二強見利忘義的,贊嘆于二強選擇明智的,嘲笑蕭山二人迂腐的等等,幾乎聞得風聲的人,都把這件事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
至于處在八卦中心的三位主角,自是各過各的,不去理會。
孫勇自從帶著自家兒子離開上林村后,先是在鎮(zhèn)上安頓下來。
沒住多久,就收拾行李按照計劃來到京城。
蕭山的身份,他一直是知曉的,在無甚大事與沒有家書稍帶的時候,他們從不主動聯(lián)系對方,這是兩人多年來的約定。
他的特殊身份,對孫勇來說,有這樣的兄弟朋友,有利有弊,大多時候是弊大于利。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幾個月,在京城鏢局過的并不痛快的孫勇,多番思量后,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他要加入錦衣衛(wèi)。
想要入錦衣衛(wèi),對平民百姓來說,很簡單卻也很難。
但是有了蕭山這個熟人,一切就都變得很簡單。
年關將至,這日一早,罕見沒有下雪,一輪紅日早早映紅半邊天。
孫勇帶著孫東啟,來到蕭山位于定遠街的那處宅院。
“阿山,哥哥不說別的,只問你一句,這件事你幫不幫我?”
方一坐下,便直接道明來意,孫勇直入主題開口問道。
蕭山坐在主位,不動聲色的端著茶盞。
“勇哥,既然你今日說出這話,那做兄弟的也就不得不問問你了?!?p> 說著放下茶盞,起身踱步向前。
“當年弟弟為何遠走他鄉(xiāng),又是怎么機緣巧合之下入了錦衣衛(wèi),你算是其中唯一的知情人,今日這般問我,可還記得當年弟弟初入錦衣衛(wèi)時,你說過的話?”
蕭山的一番話,沖散了孫勇一時的頭腦發(fā)熱。
雖時隔多年,但往事依舊歷歷在目,老頭子的犧牲,發(fā)妻的亡故,兄弟的情義,他怎能忘記。
“當時我的確說過,今生絕不讓咱們蕭孫兩家的人,再入錦衣衛(wèi)?!?p> “勇哥記得就好,那方才你說的話,兄弟就當沒聽過?!?p> 蕭山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陣凄苦自嘲。
‘當年若不是為了逃離馬幫,他是怎得都不會加入錦衣衛(wèi)的,若讓奶奶知道他如今的身份,怕是又要掀起一場大風波了?!?p> “阿山,我孫勇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老頭子,青娘與你,若不是我犯下那般大錯,他二人不會因此喪命,你也不會跟著馬幫去塞外。
你也許不知,那年在京城初見你,我有多激動,五年了,我跟著鏢局走遍整個邊塞,都沒能打聽到半點兒你的消息,每次回鄉(xiāng)看到蕭奶奶期盼你回家的眼神,我心里更是悔恨自責的不行。
若再選一次,就算是賠上性命,我也不會再讓你被馬幫帶走。
可是你卻入了錦衣衛(wèi),錦衣衛(wèi)啊,那是什么地方?比馬幫危險千百倍不止?。 ?p> 說起這些,孫勇心中的愧疚與痛苦,幾乎壓的他直不起腰,這個兄弟,是他一生唯一能補償?shù)娜肆恕?p> “勇哥,這些跟你都沒關系,一切都是我自愿的?!?p> 蕭山怎能不懂他的心思,但他若不替勇哥賣身還債,那嫂嫂怎么辦,嫂嫂那個時候將要臨盆,無論怎樣,勇哥都不能離開。
“入錦衣衛(wèi)的話,勇哥不必再提,小弟這里給你一句準話,這事我絕不答應?!?p> 沉浸在自己悲痛情緒中的孫勇,猛地被他這句話喚醒,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人,他知他會拒絕,卻沒想到會拒絕的這般干脆。
“一點兒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還是心有不甘的問了一句。
蕭山輕點下頭,側身不再看他。
“那好吧,”說著他起身站直:“東啟留在你這住上幾日,我先回鏢局了。”
“勇哥日后若是有事,直接在老地方等我,這處宅子還是少來為好。”頓了一下,緊皺眉頭,接著道:“至于東啟,我自會為他尋個安全去處,你就不用在為他擔心了?!?p> 本就覺得自己帶不好孩子的孫勇,接受了他的一番好心,感激回望了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幾眼,略一點頭,沉聲道。
“如此便麻煩你了,告辭?!?p> 說完,朝著后門,大步走去。
自然,他來蕭府,是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走正門,在這種敏感時期,跟錦衣衛(wèi)指揮使身邊的紅人扯上關系,并不是什么好事。
出門后,穿過窄巷,還未走出,身后忽的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好漢留步?!?p> 孫勇身上帶著幾分功夫,對于周身的異動,他還是能察覺到幾分的。
“你,在叫我?”
扭頭回望,見那人恭敬端正的站在自己身后,他疑惑的伸手指向自己。
來人躬身行禮。
“在下安元泰,敢問好漢可是威遠鏢局的孫勇孫鏢頭?!?p> 還真是找自己的,孫勇也跟著隨意回了個禮。
“正是在下,不知先生如何識得孫某?”
那自稱安元泰的人,長得濃眉大眼,高鼻薄唇,穿了件藏青直裰,怎么看都是一文弱書生。
仔細回想一圈,他確信自己不識此人。
似看出他的疑慮,安元泰唇角微動,輕輕一笑,很是儒雅。
“孫鏢頭多慮了,您認不認識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認識您,且還能幫你您達成心中所想?!?p> 他心中所想?
收起臉上的笑意,孫勇神色嚴峻緊盯著對面的男人,銳利的眼神直逼那人面門。
“你怎知我心中所想?你跟蹤我?”
安元泰毫不在意他眼底的殺氣,輕搖搖頭,繼續(xù)笑道。
“在下這般身手,怎可能跟蹤孫鏢頭?此處不宜談話,咱們換個地方詳談一番?”
聞言,孫勇低頭暗自思忖。
他剛離開蕭家,就碰到此人,且還說知道他心中所求,那么此人背后的勢力,定不簡單,怕不是他這樣的平頭百姓可以抗衡的。
似看出他心中的顧慮,安元泰臉上笑容不變,輕聲道。
“孫鏢頭不必多慮,在下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想要跟孫鏢頭聊聊,還望您賞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除了兒子早已孑然一身,有什么好怕的,何不隨他去看看。
如是想著,孫勇沉吟片刻,略一點頭。
“煩請先生帶路?!?p> 得到想要的答復,安元泰臉上依舊笑容不改。
“孫鏢頭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