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親政
三伏天里,時暑難耐。
十余日,連著兩日皇帝翻了昭妃的牌子無了音信。后宮皆知,是對昭妃的補償。雖是補償,可到底皇上放在心上,若落到自個兒,怕無聲無息便過了。內(nèi)廷女眷皆是旁人難堪時嘲上一嘲,方能痛快。
昨夜里熱得難以入眠,皇帝翻來覆去,子時寢衣又換下。以往屋內(nèi)是要用冰的,可就寢時卻命梁九玏撤下。直至后夜,忽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點往屋檐上打,驅(qū)了暑氣。
晨起,還余下涼爽尚未散去。梁九玏伺候主子更衣時察覺萬歲爺今日神情松快。自小全子上稟查御花園野貓一事,萬歲爺臉色便未暖過。昭妃娘娘來了兩日,也未見萬歲爺笑顏。
“梁九玏,皇后如何了?”皇帝張開雙臂,梁九玏理著腰間佩帶,隨意問道。
“回皇上的話,皇后娘娘身子大安了,傷也好全了。太醫(yī)也不曾開方子了”。梁九玏心下明了,皇上閑時便問,自得心中有數(shù),笑回道。
“嗯,雪蓮再送些過去。通知內(nèi)務(wù)府,除慈寧宮和壽康宮外,余下血燕送到坤寧宮。妃嬪乃妾,以尊皇后為先。用官燕即可,待皇后養(yǎng)好身子,再照宮例發(fā)放不遲”?;实哿⒂阢~鏡前瞧著鏡中,目光落于同心結(jié)前,她前兒瞧見有些舊了,遂重新編了交于梁九玏換上,還當人不知。
“是,奴才遵旨,可皇上,翊坤宮……”。梁九玏瞥著主子臉色,皇上從前因著鰲拜,盛寵昭妃娘娘。今兒是怎的了,如此偏愛外露。以往是求了太皇太后下懿旨,今兒直接下了圣諭。
皇帝不語,轉(zhuǎn)身便走,面無表情,如常的霸道:“朕從大清門娶進的皇后,疼著又如何”。
此話鬧得梁九玏大紅臉,萬歲爺越來越隨性了,奴才當差亦是愈發(fā)難了。嘆了口氣,趕緊跟了上去。
夏日里,天亮的早,雖是百官尚未到齊,天邊卻微微的泛了白光。
索尼久病未愈,如今上朝走得吃力,三子在一旁扶著。至乾清宮時,連鰲拜都訝然,索尼竟帶病上朝,怕是需防暗箭。
“皇上駕到!”
百官叩首。身著黃金五爪龍袍的君王,神采奕奕從太和殿左側(cè)出,踏上云紋階梯,至金鑾座。
待皇上坐定,梁九玏高喊:“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臣索尼有事稟奏”。直直跪了下去,拖著病體,身體微晃,索額圖正欲扶一扶,索尼眼神凌厲,索額圖僵住了手,縮了回去。
“索中堂所奏何事?”皇帝眼鋒一沉,照常問道。
“皇上十四有余,先帝在時已然親政,奴才雖奏請一次,卻被皇上推拒。如今皇上即有子嗣,況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時常為皇上憂心。奴才復(fù)奏,請皇上親政,安定天下百姓之心,亦全了皇上孝順太皇太后之心”。索尼堅定心意,強忍身子不適,籠在袖中的拳越握越緊,指甲扣進掌心,為的是能清醒。
未等鰲拜等人反駁,蘇克薩哈附和著跪下:“皇上,奴才前幾日下朝經(jīng)過市集,驚聞百姓有議論者,言輔臣大臣貪戀權(quán)勢,不愿歸政于君。奴才深覺不安,且昨夜先帝見夢,斥責(zé)于奴才,奴才莫不堂皇,故而復(fù)請皇上親政”。
遏必隆實屬慌張,又一次被逼著做抉擇,向來沒有主意的人,此時更是慌了神。前次鰲中堂不得不妥協(xié),此番自個兒何不早些表明態(tài)度,日后也好為昭妃爭個臉面。撩了下袍跪下:“皇上,奴才亦覺索中堂和蘇克薩哈大人所言有理。奴才忠心為大清,雖從前得太皇太后信任,輔佐皇上左右。如今皇上已是蓋世之才,無輔政之須,奴才叩請皇上親政”。
鰲拜怒火中燒,四大輔臣已有三位奏請小皇帝親政。眥目圓睜,若與他們一般,便是認輸,若是不跪,便是不忠不義,索尼真是好手段。
“鰲中堂莫不是不想交權(quán)”未等鰲拜想好決策,蘇克薩哈便刺了他一句。
鰲拜猛的轉(zhuǎn)過頭,盯著蘇克薩哈,眼中噬人的怒意鋪天蓋地襲來,“奴才愿交出輔政之權(quán),請皇上親政”。這話雖是說與皇帝,但看的卻是蘇克薩哈。
皇帝面如沉水,無波無瀾,薄唇輕起,吐出兩個字:“準奏”。
索尼嘴角掛了笑,皇后娘娘,奴才盡忠了。只愿娘娘平安喜樂,足矣。皇上,赫舍里一族對得起天地,對的起祖宗,奴才無愧!
慈寧宮先得了消息,蘇麻匆匆走到太皇太后身邊,欣喜掩不住:“格格,成了!”
正打坐,太皇太后即刻睜了眼睛,笑容滿面,佛珠未停,轉(zhuǎn)得愈快了。
回到府中,索尼便暈了過去,再未睜眼。索額圖等人皆侍奉在前,俱明白,父親大限已到,不過是挨時辰。
皇帝至晚膳時分仍閱著各省呈上來的奏折,白紙黑字,再無藍批。欲將堆積在案頭的奏折閱完,不知疲倦。
“皇上,可要傳膳?”梁九玏硬著頭皮問道,雖不敢打擾萬歲爺專心國事,可更不敢由著萬歲爺餓壞了身子。
皇帝并未抬頭,依舊專注于手中的奏折,只冷冷問道:“何時了?”
“回皇上,酉時了”梁九玏躬著身,臂彎里躺著佛塵,一臉討好。
雙手合上奏折,眉眼帶笑,皇帝溫和吩咐:“擺駕坤寧宮”。
無邊光景一時新,心中歡喜,腳步亦是輕快。還余百米處,只見一紅豆色宮裝女子,五色玉蘭花簇繡于胸前,兩臂,裙擺,寶藍福壽三多絨花簪于發(fā)髻間,手中映日荷花緙絲團扇襯出三分江南女子之綿婉,正溫柔似水朝著他笑。
走得近了,還未等人行禮便抓了其手腕。一旁的奴才不敢窺視主子,規(guī)矩的跪下請安。
“嗯,起吧”?;实圩炖锝衅?,圓瞳映的卻是皇后的模樣。
“臣妾恭喜皇上”。敏溪滿心滿眼皆欣喜,眼底露了歡心、期許與崇敬。
皇帝咧開唇角,攜了她的手,往屋里去。瀟灑俊逸的男子緊緊抓著女子的皓腕,水木清華的女子為男子輕搖羅扇,裊裊婷婷。美人不負歲月,卻不知歲月歿了美人。
膳食已擺好,待二人入座,梁九玏與冬雪為主子布菜。
飲下最后一口湯,江德福立即呈上備好的清茶,漱過口,皇帝站起身吩咐道:“都下去吧”。
立于一側(cè)的奴才快速撤了桌上食具,退了出去。
皇帝眼光灼灼,雙臂一伸,用力抱住她,興奮道:“敏溪,我親政了”。
敏溪回摟他的腰,笑言:“瞻彼旱麓,榛楛濟濟。豈弟君子,干祿豈弟。瑟彼玉瓚,黃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祿攸降。得君如你,大清之?!?。
皇帝眉歡言笑,低首吻著敏溪的臉頰,嗔道:“花言巧語”。
敏溪以額抵肩,低低的笑了起來:“皇上豈非要治臣妾的罪?”
皇帝扣住她的腰往身前帶,鼻尖相抵,似是威脅:“還有賬未清算,爾休猖狂”。
敏溪知如何清算,眼睫下垂,蓋住紅云兩片,羞得推他:“這才幾時,你且先瞧瞧奏折”。
皇帝濃眉一挑,霸道的性子外露,“皇后莫不是要做朕的主”,作勢要去親她。
敏溪驚得忙伸出蔥白的手指捂著他的唇,頭往一側(cè)偏了偏,不敢瞄他的眼睛,慌亂道:“別,你莫要…….”。
皇帝握住蔥尖似的手指,湊近她耳闊,低沉問道:“莫要作何,嗯?”
敏溪心一橫,將臉貼于皇帝胸前,軟軟的撒嬌:“玄燁….”
不知是今日太過怡悅,還是此時佳人面若紅蓮,攝人心魄,偏不想應(yīng)她。心生一計,大聲朝門外喊道:“梁九玏,進來替朕更衣”。
這是何意?敏溪愣了,隨即后退幾步。
梁九玏聞言趕緊進殿伺候,可一進內(nèi)殿,便覺此時有詐。詭異不似尋常。正欲上前,便聽得主子不愉責(zé)道:“坤寧宮的奴才怎生伺候的,怎的皇后用了藥浴也不來報于朕”。
梁九玏頓住,一時懵愣,不知皇上何意?;屎竽锬镆汛蟀玻t(yī)院并無稟報皇后有恙啊,再者,屋中哪有藥味?
敏溪轉(zhuǎn)瞬明白過來,臉霎時紅到了脖根處,轉(zhuǎn)身往外走。再不想理那人,忒氣人,急急的喚了貼身侍婢:“冬雪,準備沐??!”
唇角壓不住,存了心思想要的,千方百計都得稱了心意,卓氏言兵事書果真是好書。
梁九玏正取著皇帝腰間腰帶,只小心瞥了眼正笑的得意的主子,忙別開眼,萬歲爺笑得太瘆人,還是莫看為好。
冬雪不知屋中發(fā)生了何事,可聽得娘娘喚了人,準了熱水往里間抬去。
敏溪解了兜衣,入了木桶,吩咐道:“冬雪,將太醫(yī)院配的木蘭香露拿來”。
“是,娘娘”冬雪將手中的寢衣搭于龍門架上,應(yīng)了話便往外去,哪知方至門口,抬眼見皇上往此處來,“皇………..”尚未出口,皇帝伸了食指放于唇上,便立時禁了聲。張大眼中盡是震驚,未回過神,皇上輕輕揮了揮手,冬雪只得訥訥退下。
浴室內(nèi)悶熱,裊裊水汽環(huán)繞。桶中之人杏目微閉,面若桃花,唇似紅櫻,肌如美玉。盈盈水波,撞著那白玉山峰,猶抱琵琶半遮面,瞧得人口干舌燥。
許是目光太過熱烈,敏溪猛的睜開眼,只一瞬,慌亂的想要扯衣衫遮擋,可龍門架遠,徒勞而已。桶里的水倒往外溢出不少,起身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只得怒瞪來人,又嬌又急:“玄燁!”
“想同你一道”?;实酆硪舭祮。Z中暗示不言而喻。
渾話聽的敏溪好不害羞,若要傳了出去,臉面要不要了,中宮皇后又如何御下。
從不知她竟這般害羞,不再逗她,手指在她唇上點了點,沉聲道:“待會子一道清算”。
待人出去后,顧不得喚人伺候,忙起身自個兒更了衣。
揚言清算,便不會輕易放過,紅燭燃了一半,被翻來覆去折騰,敏溪實是受不住,低泣著討?zhàn)垺?p> 皇帝雙臂撐于上方,氣息急促:“那日拿捏我時可不見你饒了我”。
“你怎的如此小氣”敏溪此時頭腦發(fā)暈,口不擇言。
皇帝低頭輕吻她頸側(cè)淡淡的痕跡,“小氣?那朕便再對皇后大氣些”。
他額前的汗低落在她胸前,燙得人軟春/含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