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胖子的意思自然是,如果是店家的酒,那就要逼著店家轉(zhuǎn)賣給他。
這是個氣焰囂張的胖子。在京城之內(nèi),氣焰依然如此囂張,肯定有他的本錢。
裴茳笑了起來,離開座位,拎起還未開封的三壇酒走到那胖子面前。
“二位公子一看便是權(quán)貴豪門人家,既看中了我們的酒,也是我們的福氣。我們總共五壇酒,喝了兩壇,還有三壇未開封……”裴茳將那三壇酒提了起來,向那胖子手中遞過去。
那胖子見裴茳這般曉事,很是高興,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道:“不錯不錯,沒想到你竟是個懂事的。小爺也不白喝你們的酒,多少錢都折給你……”
“不談錢,不談錢,談錢傷感情……”裴茳笑的更歡。
“哎呀,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那胖子把手伸過來,想要接過酒壇。
就在兩人即將交接酒壇的那一刻,裴茳突然手一松,三壇酒掉了下去,幾聲輕響之后,在地上摔成了粉碎,酒水淌了一地,登時整個房間內(nèi)都是濃烈的酒香。
“?。窟@……”那胖子和他身后的同伴被這突然的變故弄了個措手不及,不由驚叫起來。
“???怎么就脫手了呢?也太不小心了?多好的酒啊,真是可惜了……”裴茳也裝腔作勢地驚叫一聲,唇角的笑容卻毫無掩飾地告訴他們,自己就是故意的。
“你……”那胖子用手指著裴茳,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我怎么了?你們要酒,我就拱手奉上,是你自己沒接住,怪得了誰?”裴茳笑咪咪地說道。
“你這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們是誰么?怎么敢如此作弄我們?”那胖子身后的瘦長青年臉色鐵青,陰森森地說道。
裴茳笑容一斂,冷然道:“我不知道你們是誰,我只知道我們一群人在喝酒的時候,突然闖進來兩只烏鴉在呱噪,惹人厭煩。有權(quán)有勢或許是了不起,但是有權(quán)有勢并不代表能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比如……這些酒?!?p> 那瘦長青年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厲聲說道:“多謝這位小哥的教誨,有權(quán)有勢確實得不到任何東西。但是,有些事情卻是可以做的……來人!”
聽到他的叫喊,從門外呼啦啦地突然涌進來五六名壯漢,當(dāng)先一人抱拳向那瘦長青年一禮,道:“三郎,有何吩咐?!?p> 居然要動武?裴茳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穿回這個時代這么多年,總算體驗了一把被權(quán)奸惡霸欺壓的滋味,享受到封建主義的不公平待遇,以及那些寫在教科書上的血和淚。
但是,老子左有魯重樓、右有林仁肇,后面還有個江北第一的洪佻罩著,有這三人,說起打架,可以橫掃一條街!這兩個傻帽,仗著幾個孔武有力的家丁護衛(wèi),就敢擺出一副“你怕了么”的模樣,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果然,還沒等那“三郎”開口,胖青年便惡狠狠地發(fā)號施令道:“你們給我打這些不長眼的狗賊!居然敢戲弄小爺,今日便讓你們長長記性!”
那幾個家丁聽了并沒動手,只是望著“三郎”?!叭伞秉c了點頭,道:“給我打!不用留手?!?p> 站在一旁的店家一看不妙,不顧身上有傷,擋在中間不斷向那二人叩頭求饒:“二位爺行行好,你們要是動手打人,就是在砸我家店鋪的招牌啊……求求二位爺了,求求你們……我們的大東家與大理寺少卿李相公有舊,還請二位爺手下留情?!?p> 那“三郎”一聽那店家提到大理寺少卿,不由愣了一愣,揮手止住家丁,問道:“你說的可是少卿李德來?這店鋪是李家的產(chǎn)業(yè)?”
那店家含糊其詞,卻不敢明言。
那胖青年早已不耐,煩躁道:“三郎,什么李德來李德去的,不就是個大理寺少卿么?大不了,我們多賠些錢就是!這幾人辱我太甚,先打了再說!”
裴茳在一旁聽了,眼睛不由瞇成了一條線,這胖子的來頭果然不小。大理寺少卿,位比宰副,是大理寺卿的副貳官,主掌刑獄,手握生殺大權(quán)。這是正四品上的高官??!這胖子卻直呼其名,一點面子也不給。
果然是惡霸,還是權(quán)勢極大的惡霸!
那“三郎”無奈,向著手下家丁點了點頭。為首的壯漢一把將擋在中間的店家雜役拉開,隨手扔出門外,便領(lǐng)著幾人惡狠狠地向裴茳等人撲來。
魯重樓與林仁肇早已護衛(wèi)在裴茳身前,見他們果然開始動手,便也迎了上去。二人都是悍勇無匹的猛將之流,區(qū)區(qū)幾個家丁如何奈何得了他們,也不見如何動作,三五招下來,便將那些家丁全都制服在地,一個個不是傷了胳膊便是扭了腿,躺在地上大呼小叫。而魯重樓和林仁肇二人卻連大氣也不喘一下,氣定神閑地站在那兒沖那兩位青年笑。
至于洪佻,這種小場面,根本連手也懶得抬一下,只是邊吃菜喝酒邊笑嘻嘻地看著他們打斗。
那胖青年一看自己這邊的五六個壯漢瞬間便被對方兩人打倒,這才覺得不妙,左右看看就自己和“三郎”兩個人了,不由“啊”的一聲,便要轉(zhuǎn)身向門外跑。魯重樓跨前一步,一把將那胖子的衣領(lǐng)抓住,拎到裴茳面前。那“三郎”本也轉(zhuǎn)身要逃,見到胖子被抓,卻不敢舍了他獨自逃命,想了想,還是乖乖地走了回來。
“你們……你們別亂來!知道小爺我是誰么。只要敢動我一根小指頭,我讓人殺你們?nèi)?!”那胖子嚇得臉都青了,卻還在哆哆嗦嗦地一味嘴硬。
那“三郎”也在一旁大喊:“別動手別動手。他可是太傅衛(wèi)國公家的公子……”
太傅衛(wèi)國公?權(quán)傾朝野的宋齊丘?果然是大來頭。
裴茳嘖嘖幾聲,搖頭道:“不對吧。衛(wèi)國公何等權(quán)勢,家中竟沒有天青玉釀供奉?我方才還聽這位大哥說,他家老爺子才藏了七壇酒……你們竟敢打著衛(wèi)國公的招牌招搖撞騙?重樓,給我狠狠地打!”
“別打,別打!小爺我真是衛(wèi)國公家的人,騙你們做甚?”那胖子急喊,“衛(wèi)國公是我叔祖,我怎么不是衛(wèi)國公家的?”
叔祖?那就是這胖子的老爹喊宋齊丘為叔叔了?雖然是血親,但也隔了好幾層了,難怪這胖子的老爹將七壇天青玉釀當(dāng)作珍藏收起來。他奶奶的,就這么一層關(guān)系,就敢不將大理寺少卿李德來放眼里?這人的腦袋是被屎糊了么?
李德來是什么人?陰狠手辣,號為“李貓兒”。這外號歷史上還有另兩人得到過,一個李義府,另一個是李林甫,都是史書上聲名赫赫的大奸臣!貌狀溫恭,與人語必嬉怡微笑,而褊忌陰賊,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故謂之“李貓”。笑里藏刀,說的就是這種人。這死胖子不過是宋齊丘的侄孫,就敢如此放肆,視這么一個四品大員如無物,絕對是智商有缺陷。
這般想著,他轉(zhuǎn)頭看向了“三郎”,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你又是誰?”
那“三郎”不自覺地緊張起來,道:“我……我是江州刺史、奉化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暉之子,皇甫繼盛?!?p> 江州刺史、奉化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暉之子?妙極妙極,一個是南朝士人“宋”黨領(lǐng)袖宋齊丘家的紈绔少爺,一個是逃北南下附唐的藩鎮(zhèn)余孽軍閥家的三公子。在這南北兩黨劇烈交鋒,互相攻擊不遺余力的局面下,這兩人反而好的跟穿一條褲子似的,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那胖子就是個不知所云的蠢材,不用理會,而這白臉的皇甫繼盛卻像是一肚子壞水的人物,關(guān)鍵點一定在這人身上。
一念及此,裴茳的眼睛就死死盯著皇甫繼盛看,直把他看得汗毛豎起頭皮發(fā)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