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師父指給你當護衛(wèi)之后，哪里還有什么機會駕新船？
魯重樓幽怨地望了一眼裴茳，卻沒敢將這話說出口，反而問道：“師父信里還說了些什么？”
“酒馬交易進行的非常順利，在女直、契丹和新羅三地都建立了交易點。北方各族對這種高度酒的喜愛簡直達到了瘋狂地步。還有茶磚、瓷器也是他們喜愛的貨物之一。嗯？契丹聚三十萬鐵騎大舉南侵……”
裴茳拿著信紙噔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契丹南侵？三……三十萬？那會不會一直打到南邊來？”魯重樓張大了嘴巴，吃驚地看著裴茳。
契丹族最早源于東胡鮮卑，與同樣說蒙古語的室韋、庫莫奚是同族異種。唐朝唐太宗時期在契丹人的駐地設(shè)置了松漠都督府，酋長任都督并賜李姓。這是契丹族得以發(fā)展壯大的契機。也就是說曾雄踞北方數(shù)百年之久的契丹人是“天可汗”李世民親手喂大的。
到了殘?zhí)莆宕鷷r，契丹迭剌部的首領(lǐng)一代雄主耶律阿保機乘中原內(nèi)亂統(tǒng)一了契丹各部，取代痕德堇可汗后于公元907年即可汗位。他先后鎮(zhèn)壓了契丹貴族的叛亂和征服奚、室韋、阻卜等部落，并握有蒙古地區(qū)的產(chǎn)鹽區(qū)，在軍事與經(jīng)濟方面都十分強盛。公元916年，耶律阿保機在灤河邊建設(shè)了一座仿幽州的城郭，并在此稱帝，國號契丹。
耶律阿保機大肆收留因河北戰(zhàn)亂產(chǎn)生的流民，并在草原上按照中原風(fēng)格建立城郭以安置他們，同時任用韓延徽、韓知古、康默記與盧文進等漢人為佐命功臣。918年，建皇都臨潢府（今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南的波羅城）。兩年后創(chuàng)建契丹大字并推行之。在軍事方面，他于925年東征渤海國，于舊地建立東丹國以統(tǒng)治渤海遺民，冊立皇太子耶律倍為東丹王。耶律阿保機一直有南征中原的意圖，然而于攻滅渤海后的隔年，在回師途中病倒，最后去世。他的妻子述律平宣布攝政，以次子耶律德光總攬朝政，屠殺政敵數(shù)百人以穩(wěn)定政權(quán)。927年十一月，耶律德光在述律平的支持下即位。930年，東丹王耶律倍南逃后唐（李存勖建立），耶律德光乘機統(tǒng)一了契丹，掌握了契丹國大權(quán)。
936年，后唐發(fā)生內(nèi)亂，河?xùn)|節(jié)度使石敬瑭以自稱兒皇帝、割讓燕云十六州為條件，請求契丹支援攻打后唐。不得不說耶律德光也是位不遜于其父耶律阿保機的梟雄，趁此良機之下，竟親率五萬騎兵，于晉陽、洛陽等地擊敗了后唐軍隊，最后協(xié)助石敬瑭攻滅后唐，石敬瑭得以建國后晉。而契丹因此也獲得燕云十六州，并將燕云十六州經(jīng)營成為進一步南侵的基地。
燕云十六州本是中原抵御北方異族的屏障，如今卻成了契丹南侵的橋頭堡，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諷刺。契丹有了燕云十六州后，獲得了許多南朝先進的生產(chǎn)技術(shù)和工匠，燕云膏腴之地成了提升契丹國力的大糧倉，許多燕云漢家士族入仕契丹國，帶去了先進的政治體制和漢族文明，詩詞典章華服錦衣，契丹漸漸地從純粹的游牧民族開始向半游牧半耕種文明國家的華麗轉(zhuǎn)變，成了雄踞北方扼控中原的一頭荒蠻巨獸。
鐵騎三十萬南侵！
裴茳站在那兒出了半天的神。齊適高帶來的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糟糕了。同為漢人，他不由為北方晉國感到深深的擔憂和悲痛。三十萬異族南侵，這是不滅朝食誓不甘休的局面，北方大地勢必會淪為燒殺搶掠的修羅場，這一場滅國大戰(zhàn)打下來，誰知道要死多少人？雖說契丹已經(jīng)有了許多的漢官，但他們究竟是習(xí)慣于騎在馬上搶劫的民族，經(jīng)營治理的理念并沒有深入人心，搶一把就走才是他們文化思想的主流。
契丹人打仗可不像南唐入閩這么斯文，十幾萬人到閩國療養(yǎng)兩年，便算是國戰(zhàn)了。即便如此，被查文徽搜刮了兩年的閩人還是深恨唐人，至今不肯歸心，為南唐對閩地的統(tǒng)治造成了許多障礙。契丹為游牧民族，上馬為兵，下馬為民，習(xí)慣于將搶掠作為生計，以刀箭為收割的鐮刀，以人頭為莊稼，如蝗蟲一般，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裴茳算了算日子，齊適高得到契丹南侵的消息肯定是在與契丹族進行酒馬交易時候。這么說來，等于契丹人在剛一入秋，風(fēng)高馬肥之時就開始了南侵的征程。契丹雖說號稱控弦之士百萬余，但聚兵三十萬，也基本上將國內(nèi)青壯抽空了。這么大的動作，想來也瞞不住所有的人，所以才被齊適高輕易打探到。
這將是北方漢族的一大浩劫?。∧咸瞥⒃俨蛔⒅厍閳笫占ぷ?，契丹國耶律德光如此大的動作，肯定也應(yīng)該偵知到這個消息了。之所以金陵城內(nèi)一片祥和安定，必然是朝廷堅守機密，以防國內(nèi)動蕩的緣故。
后晉危險了，只怕熬不過今年冬天。裴茳對這一段歷史不是很熟，卻也知道后周柴榮將在南唐保大十三年左右的時間南侵，奪去了南唐淮河以北十三州之地。而柴榮是接了郭威的皇位為帝的，郭威又是推翻了劉知遠創(chuàng)立的后漢國為帝的，劉知遠則是承繼后晉在北方的基業(yè)在太原稱帝的。也不過是八九年的功夫，北方大地連續(xù)換了三個國號五任皇帝。
這么算下來，后晉國滅，劉知遠建立后漢也就在這一兩年之內(nèi)了。以契丹的兵勢，后晉絕對難以撐得過兩年。
裴茳沒好氣地看了魯重樓一眼：“怕什么？你放心，契丹絕對打不到南邊來。”
魯重樓吞了口口水，解釋道：“小師叔，我不是怕，我是擔心。我前幾年曾經(jīng)跟著師父去過一趟契丹國領(lǐng)地，見過契丹胡人，真的是體魄強健、彪悍狠辣，即便是七八歲的小兒，也是弓馬嫻熟，我們唐人跟他們相比，實在差得太遠了。我這次跟著小師叔去福州，也算是見識過我們唐國的軍隊了，神武軍也是號稱唐國一等一的強軍，但恕我直言，真的差契丹好多。對了小師叔，你怎么這么肯定契丹打不到南邊來？”
“你是不是傻？平日里看那么多兵書都白看了？”裴茳眉頭一皺，斥罵道。
魯重樓凝神一想，恍然道：“哦，我們有淮河天險，契丹國沒有水軍！”
裴茳橫了他一眼，反駁道：“有沒有水軍并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這次耶律德光發(fā)動國戰(zhàn)的策略本身就是個大錯誤！”
魯重樓奇道：“什么錯誤？”
裴茳笑了起來：“他舉全國之兵南征就是個錯誤?！?p> “為什么？兵力不是越多越好么？獅子搏兔，也要極盡全力?！?p> 裴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耶律德光為什么會這么做。但我知道他這次出動三十萬鐵騎，就絕對無法徹底征服晉國的土地。哪怕是打下了地盤，也守不住，更不能化為己用?！?p> “為什么？”
“因為北方大地已經(jīng)承擔不起契丹國三十萬大軍的人吃馬嚼！哪怕供得起人，也供不起馬！一匹馬的嚼用足可以頂五六個人，契丹人出兵時節(jié)是秋季，正是馬匹貼膘的時節(jié)，這一場契丹發(fā)動的國戰(zhàn)要是不能在這個冬天順利解決，他手下大軍的馬匹都要死一半。晉國境內(nèi)連年大戰(zhàn)，早已民不聊生，很多地方的人都開始啃樹皮了，再加上晉國軍隊為了抵御契丹入侵而不惜民力的收刮，用赤地千里來形容都不為過。北方哪里還能支撐得起契丹國這么多兵馬的吃用？哪怕契丹國這次奪取了晉國全境，他們也無法留下來穩(wěn)固地盤，非要退回國內(nèi)不可?！?p> 裴茳頓了頓，意味深長地對魯重樓說道：“戰(zhàn)爭的輸贏并不是比誰兵強馬壯，誰兵多。更多時候，打的就是后勤供應(yīng)和保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