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七月，家里的桔樹上掛滿了一個個小桔子，那可真是小桔子，只有玻璃彈珠那么小，顏色與桔樹葉一致，所以不仔細(xì)看還發(fā)現(xiàn)不到它們?？稍鹤永锏牧硪豢霉麡渖系墓饩熬痛蟛灰粯恿?。
那是一棵黃花梨樹。每年夏天我們都能在梨樹上收獲好幾筐又水又甜的大梨頭。兩三人高的梨樹經(jīng)常是父親架著梯子才能把梨頭摘完。摘下來的梨頭父親會分送給親戚朋友。
這年的梨頭長得特別多，等父親把想到的親戚朋友都送遍后樹上還有不少梨。
那天傍晚父親又摘下一大筐梨。我和弟弟把梨抬到客堂外的寬檐下，正說著“這幾天得抓緊吃，不然得爛了”的話，聽得有人喚我：“阿云?！鞭D(zhuǎn)頭一看，是珍。我拿起一個梨給她：“請你吃大梨?！薄按蟀职衷缢蛠砗枚噙^了。我剛在家還吃過一個呢?！闭湫χ舆^梨放回筐子?！斑@么多梨，真怕吃不及都爛了?！备赣H放回摘梨的梯子走過來說。“大爸爸，可以去賣啊?！闭涑鲋饕狻！耙恢昀鏄渚褪亲约页猿缘模u就不賣了?！备赣H笑說著就進(jìn)屋去了。可弟弟的小腦瓜子里的商業(yè)細(xì)胞卻被激發(fā)出來了，攛掇我說：“姐，與其爛掉，不如明早我們?nèi)ベu賣看，還可以賺點(diǎn)零花錢呢?！闭湓谝贿吪d奮地響應(yīng)：“我跟你們一起去！”從沒有過的經(jīng)歷，作為好奇寶寶的我自然也躍躍欲試。于是約定明早去鎮(zhèn)上賣。父母親隨我們歡喜。珍回去時說幫我們?nèi)ソ璩印?p> 第二天，一條扁擔(dān)，一桿秤，一筐梨，三人輪流著挑到了鎮(zhèn)上。那時候涼鎮(zhèn)還沒有規(guī)范的農(nóng)貿(mào)市場，攤販就沿著U形老街的邊沿擺攤。我們?nèi)齻€懶漢肯定沒有趕早，所以到的時候只能把梨筐放到U形街口外。不過這地方上街買菜的人幾乎人人經(jīng)過，倒是意料之外地成了“街面屋”。
我們?nèi)齻€畢竟初出茅廬做生意，所以就想著賣，卻沒想著怎么賣。等第一個主顧光臨來問時，才發(fā)現(xiàn)都沒定過多少錢一斤，一番張口結(jié)舌后還是弟弟反應(yīng)比較快地說：“大媽，不貴你，別人家多少就多少？”那問詢的大媽看看我們，笑著說：“我今天倒也沒問過別的梨攤，現(xiàn)在一般總兩三角一斤吧?！币娝θ莺吞@，語氣誠懇，我覺得碰到的是個善良的大媽，就接口說：“那就兩角一斤?！薄澳墙o我來兩斤吧?！甭牭么髬屨f買，我高興地拿起旁邊的秤，可等把五六個梨放在盤子上，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會看秤點(diǎn)。忙把秤塞給旁邊的珍，誰知珍一看也傻了眼，而湊上來的弟弟那表情，顯然也是不太清楚，遲疑間，還是機(jī)靈的弟弟開口：“大媽，您看，這秤我們不太熟悉，要不就這樣，我們給您再添個大梨，收您四角錢？這梨這么大，我爸說一個梨差不多有半斤呢，絕不會虧你的?！薄皼]事沒事?！贝髬尭吲d地付了錢，把梨放在菜籃里走了。
正想好好研究一下這秤點(diǎn)怎么看，第二個客人來了。也是一位大媽。還沒等她問，我們熱情地招呼：“大媽，梨頭兩角一斤，包甜?！边@大媽沒啥表情地瞅瞅我們，拿起一個梨看看，放下，又拿起一個梨看看，放下，再拿起一個梨看看，放下……我們正想問“您買嗎”，她說：“再便宜些，太貴了。”“這已經(jīng)最便宜了，不信你去別攤問問?！闭淠筒蛔×恕＿@中年婦女撇撇嘴，還是繼續(xù)還價：“再便宜五分，一角五?！薄氨阋藘煞职?，大媽?！蔽业艿苡盟目蓯坌θ萦先??！昂冒?，我買兩斤?！边@中年婦女說著又開始拿拿看看，看看拿拿，好不容易挑了五個，說夠了。我正想說大概算兩斤，卻見珍已經(jīng)利落地把梨放到盤子上，拿起秤像模像樣地開始稱，接著又像模像樣地讀秤點(diǎn)，然后像模像樣地報出斤數(shù)：“三斤。”那中年婦女質(zhì)疑地探頭過來看秤點(diǎn)，嘴里念叨：“這五個梨哪有那么重？我看看。”見這樣，我慌得打算來圓場，誰知中年婦女看了眼竟已低頭拿鈔票，嘴上雖然還在念著“這么貴這么貴”。原來，原來她也不會讀秤。等這人一走遠(yuǎn)，我們?nèi)齻€笑成了一團(tuán)。
正笑著，忽然聽見有人叫：“周云霓?！蔽姨ь^一看，不覺叫出了聲：“”張琦？！”再一看，張琦的后面站著劉南。這時珍和弟弟也發(fā)現(xiàn)了劉南，都興奮地和他打招呼。
弟弟拉了劉南到身邊，問劉南會不會讀秤，劉南說會，弟弟馬上熱情邀請他一起賣梨。劉南笑著還沒說話，張琦已經(jīng)在一邊開心地說好。
于是一邊聊一邊等顧客光臨。原來張琦和劉南一直有聯(lián)系，暑假沒事，聽人說涼鎮(zhèn)好玩，昨天下午就跟著來外公家的劉南過來了。弟弟把剛才的事說給劉南他們聽，并找了幾個差不多大小的讓劉南稱稱看，一稱，兩斤三兩。大家就又笑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