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樓的臺階在黑暗中消失了。
老人提著燈慢悠悠轉(zhuǎn)過身往前走。
燈發(fā)出的綠芒并不大,只能微微照亮周圍幾寸之地。
“跟緊咯,要是在這里走丟了可就出不去了?!?p> 老人說話的語速很慢。
“是小冉的奶奶嗎?”
沈夢溪跟緊在她的身后,寸步不離。
“唉,對,我是小冉的奶奶。”
“我沒看錯,沈姑娘今年應該只有二十歲把?”
老人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馱著背看著她,面容很慈祥。
“恩。”
“小冉的年紀倒是跟你一樣。”
“不過她是六月出生的,應該比你大幾月?!?p> 老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
“巧,我也是六月的?!?p> “小冉是六號的?!?p> 老人說話的聲音有些急。
“我可以叫你一聲奶奶嗎?”
沈夢溪微微一笑。
“哦,當然,當然?!?p> “小冉這丫頭這么些年也沒個伴,我們?nèi)死狭艘哺f不上話,她父母還要照顧剛斷奶的弟弟,她一個人挺孤獨的?!?p> 老人轉(zhuǎn)過身繼續(xù)領(lǐng)著路。
“不過現(xiàn)在好了,沈姑娘一來就答應了那丫頭要陪她做伴,倒是委屈你了?!?p> 一扇大門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到了。”
“謝謝?!?p> “對了,白姑娘也在陽臺上,她這人性子有點古怪,你別跟她計較?!?p> 沈夢溪微微點頭。
黑暗消失了。
走道上每一盞燈都是點亮著的。
沈夢溪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陽臺門口。
推開了大門。
陽光刺眼。
她看見了自己的白裙在衣桿下隨風飄舞。
白裙旁的扶手臺上有一只雪白的貓。
沈夢溪踏著高跟走了過去。
那不是一只貓,是狐貍。
通體雪白的狐貍。
她正在午休,曬著灼熱的太陽,靜靜的裹著尾巴趴在臺上,閉著眼。
取下自己的裙子,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白色的狐貍。
沈夢溪聞到了一股香味兒,是狐貍皮毛上的香味。
很熟悉。
伸出手想要在那雪白的皮毛上撫摸一下。
狐貍睜開了眼睛。
烈日下,沈夢溪只感覺后背發(fā)涼。
手懸在半空中,她看到了自己絲制的睡衣。
她知道那股香味為何如此熟悉了。
因為這件睡衣的味道和狐貍的味道一模一樣。
后退了一步,手捏緊了裙子,看著睜開眼睛的狐貍,試探的問,“白姑娘?”
沒有任何回答。
狐貍閉上了眼睛,繼續(xù)假寐。
沈夢溪退出了陽臺。
合上陽臺的大門,走道一片漆黑,燈絲都沒有余溫。
摸著黑,她走進了一間房間,打開了燈。
一股男人的氣味迎面而來。
很臟,很亂,很差。
說這里是垃圾堆也不為過。
雪碧的瓶子滿地都是,還有數(shù)不盡的煙頭。
她確信,這間房間是給活人住的。
因為除了那個男人,這里連鬼都待不下去。
坐上了他的床,褪下了高跟鞋,躺進他的被窩。
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她的思緒很亂,需要捋一捋。
不知過了多久,她坐起身,換掉了睡衣,穿上了白裙。
拉開了第一個衣柜,里面全是雜亂放著的衣物,是男人的。
拉來了第二個衣柜,里面還是雜物,是換洗的被子。
拉開了第三個衣柜,里面只有幾件衣物,很整齊,衣服看起來很老舊,但確定是女人的。
帶著香味兒。
將睡衣疊好,掛在了衣柜里。
合上了衣柜,環(huán)視了一眼四周。
除了衣柜和床,就只有一個床柜。
很大的一個臥室,看起來卻很小。
走到了床柜,拉開了第一層。
里面只有一張相片。
很老舊,已經(jīng)在泛黃了。
但模樣還很清晰,照著三個人。
一家三口。
沈夢溪放下了照片,合上了抽屜,打開其它幾層,全是空空如也。
沒有任何她想象中的東西。
這里是正常的宅男臥室,僅差一部電腦和手機。
輕輕合上了門。
打開走道的燈,她看向了走道的盡頭。
那里是主臥。
主人睡得不是主臥,而是次臥。
這很令人懷疑。
她站到了門前,輕輕推開了主臥的大門。
陰寒之氣透過愈來愈大的門縫吹出,拍打在臉上。
透過縫隙,她看到了床上擺放著棺材。
但也僅僅只是一眼。
她的世界便失去了色彩。
無邊無際的黑色籠罩了世界。
“沈女士?”
男人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聲音很有磁性。
手上慢慢推開的門已經(jīng)不見了。
放下了懸在半空中的手,沈夢溪慢慢轉(zhuǎn)過身。
面前的男人她見過。
昨天夜里是他指的浴室。
“你好?!?p> “請跟我來?!?p> 男人很紳士,穿著西服,打著領(lǐng)帶,手上提著燈。
一路無話,世界變回了從前。
她站在一樓的辦公室門口,秦子墨正叼著煙看著她。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白狐貍從窗戶跳了進來。
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沈夢溪。
落在了辦公桌上,邁著四足,走的很優(yōu)雅。
狐貍來到了電腦面前。
她的爪子伸到了鼠標上。
沈夢溪聽到了酷狗的歡迎聲音,“hello,酷狗?!?p> 她聽到了鍵盤的敲擊音。
她又聽到了很熟悉的伴奏樂。
很熟悉的女音,
“
劫過九重城關(guān)
我座下馬正酣
看那輕飄飄的衣擺
趁擦肩把裙掀
踏遍三江六
......
”
是盜將行。
狐貍跳在了窗臺上,卷了卷身,睡著了。
“你手機的電快滿了?!?p> 秦子墨看著沈夢溪指了指桌子上的6寸手機。
“謝謝。”
沈夢溪把手機從充電器上扯了下來。
看著窗臺上的狐貍,又看了一眼面帶微笑的秦子墨,她說:“再見?!?p> 女人拿著白色包包走了。
消失在了門口。
但聲音還在繼續(xù)。
“枕風宿雪多年
我與虎謀早餐
拎著釣叟的魚弦
問臥龍幾兩錢
......
”
女人在車庫發(fā)動了車子,發(fā)動機啟動的聲音掩蓋了一切。
車緩緩駛出了院子,進了濱江道。
發(fā)動機的聲音在咆哮,雪白色的寶馬在路上劃出一道疾影。
煙灰隨風落。
夾著煙,秦子墨站在房頂上,目視著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的沈夢溪。
“曾經(jīng)還未蘇醒,再怎么刺激也無用。”
一道聲音從后面響起,跟沈夢溪的聲音很相似。
雪白的色的狐貍沿著房檐跳了上來,半坐在秦子墨身后。
“或許吧?!?p> 秦子墨消失了。
煙頭落在了房頂上,沿著琉璃瓦不斷下滑,最后滾落房頂,熄滅。
狐貍抬頭望著太陽,夕陽,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