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梁子
正月里的日子正是閑得很,平日教沈清婉琴棋書畫禮的教習(xí)嬤嬤也被沈夫人放了假。
沈清婉每日不是看書便是陪沈老夫人和沈夫人說話,雖說日子無聊了些,但也算有事兒干。
沈言玨見著女兒比從前更愛看書,也是高興,他原也是愛書之人,不似尋常人所知的武將,只懂些刀劍拳腳的。
于是直說若有什么不懂的,沈清婉可隨時去書房找他,若有什么想看的書,也可以直接去他書房挑了來。
初五這日,沈清婉正念著《行止記》中說的古游詩人所描寫的驪山之色,想著不知父親那兒是否還有類似的游記可以翻找,便拿著書,只帶了春蘭一人便去了前院書房。
勝邪自是如影子般跟著來去了,卻是早在沈清婉之前,就看到了遠(yuǎn)遠(yuǎn)走來一個國公府許久未見之人。
勝邪一愣,心想著要不要提醒一下沈清婉,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是來保護(hù)她生命安全的,這事兒也輪不到他多嘴。
更何況此時于勝邪心中,自是自家主子更重要,那么換言之,也就是自己不要暴露更重要。
而此時正穿過花園的沈清婉,只見著遠(yuǎn)遠(yuǎn)的來了個人,似是紫金的袍子,格外華貴。
沈清婉心下一驚,難不成是什么貴人來了園子。
只可惜這左右都躲不過去了,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前去。
卻萬萬未曾想到來人竟是祁修。
“臣女見過五皇子?!鄙蚯逋裰坏帽痉值馗I硇卸Y。
卻不料祁修并未叫起,只向四下?lián)]了揮手,邊上跟著的人便都退了開去,連春蘭都不得不退開幾步,避在一側(cè)墻后。
竟遇到了她,當(dāng)真是……
祁修定定看著沈清婉,早已和昔日之人天淵之別,如今的她安靜溫順,蹲在地上低著頭,那一節(jié)白皙的后頸修長嬌嫩,似是一擰便斷的花莖一般。
“起來吧?!绷季茫钚薏沤辛似?。
沈清婉深吸一口氣,努力站住酸麻的腿。
該來的總是會來,如今只怕是個開頭罷了。
“你變了很多。”祁修幽幽地開了口。
沈清婉一愣,沒料到祁修說了這話,登時也不知道改接些什么。
“你可知父皇欲給你我賜婚之事?”祁修見沈清婉不答話,繼續(xù)試探著。
“臣女婚事自有父母做主,臣女不曾過問?!鄙蚯逋褚琅f是低頭答話,波瀾不驚。
她面無一絲少女羞澀之色,哪怕是面對有可能成為自己未來夫婿之人,說起二人婚事這般大膽。
沈清婉的清冷頓時激怒了祁修。
當(dāng)年沈清婉是如何狂熱于他,如今又是怎樣的冷漠,倒不是祁修有多稀罕沈清婉的追求,大約是覺得這樣的女子并無資格選擇不愿嫁給自己吧?
如此矛盾的心態(tài),又對著沈清婉前后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祁修頓時惱羞成怒。
他突然拉住沈清婉的手腕,將她一把拽至身前來。
沈清婉被祁修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險些叫出聲來。
墻后躲著的春蘭也見了這一幕,差點沖了出去,奈何自己只是個丫頭,怕是勸不到什么,更怕反而拖累了小姐。
在一邊高高看著的勝邪則是挑了挑眉,心里掂量了下這算不算沈小姐遇襲,要不要出手相救。
祁修自是不知這園中還有人盯著沈清婉,眼下暴怒,他也管不了這么多。
只盯著沈清婉,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是不是不愿嫁我?”
這人!沈清婉聽得這問句真是又羞又氣,無論是誰,哪有這樣問一個未出閣的小姐的?
“放開!”沈清婉紅著臉擰眉用力掙了掙,無奈祁修力氣甚大,甩不掉掰不開,竟毫無動彈。
沈清婉暗自定了定神,仰頭毫無畏懼地直視著祁修冒著怒火的雙眼,冷冷說道:“殿下本也看不上我,我如此作為不正好合了殿下的心意,何故還要來責(zé)問我。”
祁修見心事被戳穿,更氣急敗壞般惡狠狠瞪著她,不一會兒卻怒極反笑:“呵,果然是你指使人干的,好大的本事,盧寒青向來只聽父皇一人的話,沒想到這個軟硬不吃的神棍都能為你開了尊口!”
本是極平常的一句暴怒之語,落在沈清婉耳中卻如一記驚雷,心中一震,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那一瞬間,被自己的想法驚到愣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沈清婉不禁嘴角溢出一絲笑意來,而這絲笑意落在祁修眼中,卻是嘲笑他一般,如何還能咽下這口氣。
暴怒之下的祁修一把甩開沈清婉的手,吼道:“賤人!你竟然還敢笑!”
用力之大,沈清婉竟整個人向后倒了出去,重重摔在冰涼堅硬的卵石路上。
春蘭見狀差點驚叫出聲來,再也忍不住,當(dāng)下不管不顧沖了出去。
身上突如其來的劇痛讓沈清婉暈眩了一瞬,她咬咬唇努力穩(wěn)住心神,心中暗恨自己大意,祁修如此暴戾之人,怎么在他面前都不知道收斂情緒了。
祁修見沈清婉倒在地上遲遲不曾起來,也不知是怕自己傷了她闖禍,還是追訴之事已有了答案,暗唾一口就轉(zhuǎn)身離去了。
春蘭看著沈清婉趴在地上,皺眉咬唇的樣子,心知此番她定是摔得不輕,心中又急又惱,霎時眼淚便聚滿了眼眶。
“小姐……”
“無事,”沈清婉聽春蘭帶著哭腔喚自己,知她定是擔(dān)心極了,便忙安慰她道,“我無事,讓我歇歇,緩一陣就好了?!?p> 說著便撐著春蘭的手,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到假山邊。
春蘭也趕忙掏出自己的手絹墊在平坦的石塊上,再小心翼翼地扶沈清婉坐下。
沈清婉摔倒之時,勝邪差點也出手了。
只是后來看著沈清婉并沒有生命之憂,想著自己不能暴露更要緊,見著五皇子也并無異動地走了,便最終也未出手。
而此時的沈清婉卻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心中只思忖著,看五皇子今日的態(tài)度,想必這梁子定是結(jié)下了。
只怕以五皇子這狂妄自傲的性格,今日自己小小一摔是不夠他咽下這口氣的。
今后再有不利國公府之事,沈清婉一己之力如何能抵擋。
不過好在,她已明了該找誰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