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困境

　　　　“阿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阿姊？”白驀然察覺到神色猛然變得不正常的白笙鶴的臉色，不自覺地追問道。

　　對，這里已經(jīng)是過了五載，當年整個皇宮的慘劇，那樣沉重的負擔，他的阿笙又到底是怎么度過呢？

　　想到這里，白驀然質(zhì)問的語氣又淡了幾分，她緊緊地握著白笙鶴的手，安慰道：“阿笙，你，你如果—”

　　但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白笙鶴悲涼的語氣給打斷，“阿姊，不是阿笙不想告訴你，只是這五年來，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啊，整個天耀已經(jīng)是如雨中浮萍，風雨飄搖……”

　　白笙鶴不敢直視白驀然的眼眸，到了最后，他只能小聲的歉疚地開口道：“阿姊，對不起，是阿笙沒能守住整個天耀，辜負了當初對你的承諾。”

　　俊逸的男子嘆了一口氣，又繼續(xù)道：

　　“自從五年前，整個皇室慘遭屠戮，天耀就開始衰敗。雖然當時我被扶持成為了皇帝，可是信仰不再，天耀因此民心動蕩?！?p>　　“國內(nèi)仍然是旱災不斷，百姓苦不堪言，都以為是神靈發(fā)怒，紛紛出逃。半年以后，就在內(nèi)憂還沒有解決的時候，蠻族趁機大舉進攻，軍隊無力抵抗。”

　　“到了最后，我只能御駕親征，但是國勢頹危，就算是我拼盡了全力，還是只能堅持五年，蠻族驍勇善戰(zhàn)，而整個天耀不僅將士出逃，就連士兵吃飯都是問題，又談何保衛(wèi)家園？”

　　白笙鶴說到埋在他心中已經(jīng)五年的心結(jié)，笑著笑著就松開了白驀然的手，極其無助地蹲在地上。作為一個君主，他沒能守護自己的子民，作為阿姊最親近的人，他沒能守住自己的承諾，他一向信奉的準則，他還是在無奈之中一次次無力放開。

　　他又何為一個男人？何為一個君主？

　　“阿笙，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阿笙，你做的已經(jīng)夠好了，至少你已經(jīng)讓風雨飄搖中的天耀堅持了五年！阿姊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阿笙，你知道嗎，你是我此生最在乎的人，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只要你活著，一切就有轉(zhuǎn)機！阿笙！”白驀然此刻顧不得為這個國家的命運悲痛，她將地上的人拉起來，急切地開口，將這個曾經(jīng)一直躲在她羽翼下成長的少年再一次擁入懷中。

　　是的，她怕，她怕失去這個現(xiàn)在還能唯一牽動她心弦的人，她絕對不能允許！

　　“可是阿姊，你知道嗎，我看著那些百姓在戰(zhàn)亂中流離失所，甚至只能易子而食，看著永遠擋在我面前的士兵一個個因為我中箭而亡，看著那一張張面黃肌瘦的臉龐，那干枯的雙手，那在戰(zhàn)場上死去的一個個戰(zhàn)士，看著被蠻族占領的城池被鮮血屠戮，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阿姊，我是他們的皇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yōu)槲叶?，什么都做不了，這已經(jīng)是百里開外的沙城，只要蠻族攻破了這里，整個皇城就勢不可擋，天耀就要……”白笙鶴此刻搖搖晃晃地從白驀然的懷抱里退去，他傻傻地笑著，那種無奈和彷徨，都凝刻在他額頭上一道道皺紋，侵蝕著他俊美的容顏，讓他本就零落的心破碎。

　　白驀然站在那里，淚水忽然就打濕了眼角。

　　是啊，她從絕望中站起來不容易，她的阿笙又何其容易？

　　皇室凋敝，他一力在內(nèi)憂外患中扛起了那已經(jīng)壓在他肩頭的重擔，在天災人禍之中獨自支撐了五年。

　　她至少身邊還有那些可以算的上依靠的善意?？墒撬陌Ⅲ?，至始至終只能一個人，甚至在夜深人靜之時都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他心里又該有多苦？

　　他臨危受命，擔負的卻是從來都不曾面對的艱難險阻，那個在宮人欺辱下的少年從來都是被自己保護，躲藏在公主的光環(huán)之下小心翼翼地生存。

　　而今，他終于不得不自己站起來，卻已經(jīng)是耗盡了一切為這個已經(jīng)衰敗無疑的國家?guī)Я四且唤z光亮……

　　他無愧于任何人！

　　“阿笙，你聽阿姊說，你沒有任何錯，這只是命運的干擾，你是白笙鶴，阿姊的阿笙，你不能倒下，既然是已經(jīng)是這個國家的皇，那就是所有人的依仗，你一定要站起來，阿笙，你記住，阿姊永遠相信你！”白驀然一寸寸的撫摸著那一張經(jīng)過歲月雕刻的臉，字字句句是鼓勵，如一汪清泉，灌入已經(jīng)完全干涸的土地，蕩起點點波瀾。

　　白笙鶴迷惘的雙眸對上白驀然漆黑如墨卻又堅定不移的眼神，猶如又看到了他們相逢的那一刻，那個笑意盎然的少女帶著陽光遙遙地對著他伸出雙手，帶著他脫離深淵。

　　他的阿姊都已經(jīng)回來了，他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就算是死亡，也是無所畏懼，不是嗎？

　　灼灼的暖意涌上心頭，白笙鶴的雙眸中煥發(fā)出奇異的光彩，一如曾經(jīng)，他對著她刻入骨子里的阿姊再一次許諾道：“阿姊，我會守住這個國家，守住你！所以，好好活下去，好嗎？”

　　“好，阿姊答應你，一定會好好活下去，可是你也一定要答應阿姊，抗爭到最后一刻！”看著那樣殷切的眼神，白驀然無所畏懼地一笑，迅速掩去了她眼眸中同樣的一絲無奈，繼續(xù)道：“你放心，阿笙，阿姊一定會幫你的！”

　　此時此刻，白驀然不知道，她不甘于失敗的承諾會在這早已經(jīng)被注定的命運死水中掀起多大的驚濤駭浪！

　　那個時候，她只有一顆被這個她在乎的少年所牽動的心，她顧不上太多，如果現(xiàn)在她還不能護住心中唯一一處柔軟的地方，她還有什么能力活下去，然后去報仇呢？

　　而此刻目睹了一切的火煌第一次被震撼到，從小到大，她從來不知道責任為何物，不管是她犯下什么錯，都會因為公主的身份被一筆帶過，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那些錯誤會給在乎關心她的人帶來多大的麻煩，從來沒有想過她所做地一切是否會給整個鳳族帶去災難……

　　她從來都看不上凡人，可是一天內(nèi)，她同時為兩個凡人的經(jīng)歷和遭遇所感動，所折服。

　　那一刻，她從心底真正審視了這個為了親情和大義付出一切的白笙鶴，由衷的欽佩。

　　那原本不講理的人在她心里剎那間形象就開始高大起來，火煌手指不自覺地觸碰了一下唇角，甜甜的感覺，讓她如觸電一般縮回了一下脖子，小心翼翼。

　　那一種來自心底的觸動，讓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心里充滿著無限歡喜，只要看著那個人，她的心就會不自覺地被牽引，如絲如線，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之間，無法斬斷……

　　這便是緣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