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人族？”初九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說，“還是被紅月變小了？從這個世界背景開始，我們遇到的每一件奇怪的事情都是紅色月亮的關(guān)系。”
“存在這種可能，氣味聞上去和我們熟悉的人類無二?！鳖呉换卮鸬?。由于僵化，他的視力也得到不少提升。他能清楚看到對面巴掌小人的五官面貌。
女性。棕黑色的頭發(fā)，胡亂披散著，穿一套亮黃色卡通睡衣，光著腳丫，稚嫩的面容看上去年齡介于初中生到高中生之間。此時此刻，她的表情十分緊張，總是四處張望，似乎在提防著什么怪物。
下一秒，她頭頂上的花動了。
那是一朵生長在素?zé)ㄅ枥锏难?。妖艷欲滴。莖上帶著刺。似成精一般，悄悄彎下腰，用兩側(cè)的葉子向巴掌女孩的腦袋纏去。
巴掌女孩仍在左右張望，尚未發(fā)覺頭上的危險。
初九用力拍打窗戶，喊道：“喂，頭上，頭上有危險！”
巴掌女孩沒有聽到。
顓一端起手槍，朝著糕點(diǎn)店開了一槍?！芭?！”
這一聲響徹緋色月夜。然而僅僅是聲音傳了出去，子彈飛出窗戶就消失了。不知道射向何方。
子彈也不能正常離開房子。
巴掌小人被嚇了一跳，尋著聲音回頭的同時，從窗戶中的倒影注意到頭頂?shù)奈ｋU。她想要逃走，卻笨拙的左腳絆到右腳，跌坐到窗臺上。她趕緊爬起來，一邊爬一邊跑，從窗臺邊緣一躍而起，跳出數(shù)厘米之遠(yuǎn)，落到一張?jiān)旧牟妥郎稀?p> 血色花撲了個空，但并未放棄，而是收攏莖葉，用縮緊的葉片按住花盆，強(qiáng)行把自己的根須從泥土中拔了出來。它像章魚控制多條觸手一樣，控制著眾多根須追向巴掌女孩。
巴掌女孩加快腳步，繞開鐵皮暖水壺，躲過搪瓷大茶缸，爬上鋁制飯盒……幾番你追我跑，與血色花一同消失在視野中。
“看著好像奇幻電影哦?！背蹙哦嗌儆行?dān)憂巴掌女孩的命運(yùn)，“也不知道能不能逃掉?！?p> “紅月?！薄捌婀值募t色月亮?！薄斑@次的世界背景和往常不太一樣啊。”顓一把手搭在初九肩膀上，捏了捏對方的臉蛋，說，“不考慮體力和意外，以二者的奔跑速度判斷，那株植物很難追上女孩?！鄙院笥终f，“有個新想法。從門走，從窗戶走，我們都試過了。你說我們把房子拆了，能不能回到街道上呢？”
初九眼睛一亮，扭頭看向顓一，同時豎起右手大拇指，“好想法！”
對顓一而言，拆房子是一件小事，無非朝著房子的幾處承重墻來上幾拳。難道算得上小半具僵尸的他，連個水泥墻都打不碎嗎？說干就干！他重新放出“女魃的青銅棺”，先讓初九躺進(jìn)去，隨后自己也躺進(jìn)去，再掏出幾枚喪尸世界的手榴彈，朝漁具用品店的各個方向一扔，緊接著蓋上棺材蓋，倒數(shù)三、二、一?！稗Z隆隆”爆破聲接連響起，整棟房子在幾秒鐘時間變成一地碎石爛瓦。
有簡單的方法干嘛不用？既省時又省力。比自己動手去一拳一拳捶更有效率。
預(yù)估煙塵差不多已經(jīng)散盡，顓一從里面推開棺材蓋，視線與外界接觸的一瞬間，他知道這個方法行不通。因?yàn)榉孔颖徽?，碎石爛瓦肯定會飛濺到處都是，然而房子的方形輪廓外干干凈凈，沒受到半點(diǎn)影響，沒多出一粒磚瓦，沒染上一絲煙塵。
他領(lǐng)著初九向廢墟外走去，腳步一落，近在遲尺的馬路消失蹤影，他們出現(xiàn)到一家理發(fā)店中。
這家店的面積和文具店相差不多，僅有兩張可以升降的深色座椅，右側(cè)墻壁有三塊拼接一起的方形鏡子，下方長排桌子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工具，左側(cè)墻壁貼著四張褪色嚴(yán)重的明星海報，橫穿房子中央的晾衣繩掛著六條毛巾。
“果然不行。”顓一踩過碎石爛瓦，走到里面的墻壁前，摸了摸彈坑，從地上撿起彈頭，說，“子彈在，不過沒聞到那具骷髏的氣味，二種可能。一是走窗戶和走門不一樣。二是每隔一段時間每扇門對應(yīng)的地方會變?！保ㄋ逊孔诱?，但離開時的位置選的是曾經(jīng)窗戶存在的地方。）“活著的人，像是鬼怪。存在的人，消失不見。死去的骷髏，從長眠中蘇醒。正常的人類，變成巴掌小人。安靜的植物，開始奔跑。去往隔壁的門，會到達(dá)遠(yuǎn)方。”
初九認(rèn)真思考顓一嘴里突然冒出來的話，“生到死，有到無，死到生，大到小，靜到動……這樣一想，紅月也不是無跡可尋?！?p> “暫時看來，對我們沒有影響，但還是要格外小心。”顓一走到窗戶邊，大膽地伸出去一條手臂，手仿佛探入另一個空間，于半空中消失，“聲音和光線都可以傳進(jìn)來，也可以傳出去，先前的事情足以證明?！彼艘豢谕饷娴目諝猓p輕吹動窗子外的櫻桃樹葉，一片枯萎的葉子緩緩掉落?！翱諝饽茱h進(jìn)來，也能吹出去?！苯又统鍪孪葴?zhǔn)備好的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沒有咽下去，全部向窗外噴了出去，“嗯，水和口水不行?！?p> 顓一做的這幾個舉動，不一定會有實(shí)際意義，卻也絕不會毫無意義。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會幫到大忙、小忙。在他眼里，這些全是必須掌握的重要信息。因?yàn)樵诩t色月亮降臨時，一切會變得不正常，正常環(huán)境下的常識不足以保障非正常環(huán)境下的生存。細(xì)節(jié)，是致命的。
顓一和初九離開理發(fā)店，又去了數(shù)個地方，推開數(shù)道門和數(shù)扇窗戶，花費(fèi)不少時間，得以確認(rèn)一件事。
每一扇窗戶，每一道門，所通往的地方，都不是固定不變的。
且，每次發(fā)生變化的時間也不固定。
他們停在一家民居的客廳休息。剛坐到沙發(fā)上兩分鐘，臥室方向忽地傳出一連串的腳步聲和一個人類的氣味。是五樓的那個病人。他沒再穿藍(lán)白條紋的病號服，換上一條紅色連衣裙，腳踩紅色高跟鞋，臉上的少女作態(tài)完全消失，變得濃妝艷抹充滿風(fēng)塵之感。
無論是哪一種，和對方的形象組合到一起，都十分有礙觀瞻。
顓一單手捂住額頭，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