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張少爺果然沒安好心。白瓷傷心極了,當即站起來憤憤道:“翡翠姐姐不讓我說,我偏要說!大小姐是嫁到張家做少夫人的,又不是嫁過來當奴隸的,憑什么關到小黑屋里還不給治病?您要是不喜歡大小姐休了她便是,又何苦這般折磨她?難道你們張家的少爺是人,我們林家的小姐就不是人了嗎?”
張徹最見不得白瓷那沒大沒小的樣子,一個小小的丫鬟還無法無天了。他一道冰冷的眼神示意月無影掌嘴。
月無影頷首,走到白瓷身邊啪啪打了兩個耳光:“不得對少爺無禮,還不快跪下向少爺賠罪!”
白瓷捂著臉,非但不跪還繼續(xù)罵道:“張少爺這般無情無義,難怪我家大小姐不喜歡!”
張徹怒極,何時他的私事也輪得到一個下人來評論?林家平時都不管教下人的嗎,竟敢讓一個低下的奴隸在他的地盤大喊大叫?
渾身冒著寒氣的張徹站了起來,一腳踹翻了白瓷,低吼了一聲:“滾!”
白瓷的靈力遠不及張徹,這一腳直接踹得她吐了口血。白瓷卑微地趴在地上,滿腹委屈道:“若大少爺心中有氣,不妨直接殺了奴婢以解心頭之憤。但奴婢求大少爺看在林家的面子上能替大小姐診診病。大小姐燒的厲害,恐怕?lián)尾涣颂谩<幢銢]有性命之憂,只怕也會落下嚴重的病根?!?p> 聽見白瓷言辭懇切,又瞧見白瓷委屈的那個小樣,張徹猜測林瑤青恐怕是真的生病了。小白眼狼才一天不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就折騰得生病了。等回頭圓了房,他必須天天將她守在眼前才行。
月無影見兩人僵持不下,接連替少夫人說了不少好話,又說白瓷是因為護主心切才一時情急頂撞了主人,不是故意所為。
白瓷聽完這番話,心底對月無影充滿了感激。
過了一會,張徹看似氣消了,坐回椅子朝月無影道:“找個大夫過去看看?!?p> 月無影似是想追問請哪位大夫過去。
張徹先道了一聲:“算了,大晚上的別驚動旁人,直接讓屈眠過去看看?!?p> 月無影領了命,趕緊拎著白瓷離開了,然后路上接連訓斥了白瓷幾句,讓她以后不可魯莽。
白瓷見月無影是真心對自家大小姐好,滿口應承下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那個喚作屈眠的男子便提著藥箱來到梅園門口。
白瓷前去迎接,只見他約莫二十五六歲左右的樣子,斯斯文文的青年容貌。
這位大夫做事極其穩(wěn)重,自進屋后望聞問皆隔著床紗,切脈亦隔著多層手帕,不曾逾越分毫。
屈眠診畢,收起藥箱,站到一邊對兩個丫鬟道:“少夫人沒有大礙,應是淋了雨著了風寒。我抓幾服藥,每日三頓服下。切記,這幾天不可再吹風了。多臥床休息,飲食清淡些,忌葷腥?!?p> 翡翠謝過,福了一身后謹慎問道:“奴婢自小生在錦涼,老老少少的醫(yī)者們幾乎都曾見過,屈大夫瞧著有些面生。”
男子欲言又止。
翡翠見他臉色不對,忙忙致歉:“是奴婢唐突了,錦涼就這么大點地方,翡翠出于好奇隨口一問而已,屈大夫萬莫放在心上。”
屈眠倒也不計較,笑著解釋道:“其實從嚴格上講我不算正經(jīng)醫(yī)者出身,只算是個藥師罷了。那些疑難雜癥我或許看不了,但傷寒這一類的輕癥還是勉強可以診治的。屈某平時只待在后面的小藥房里,翡翠姑娘自然是沒有見過。若是姑娘信不過在下,不妨再叫別人過來瞧瞧,方為穩(wěn)妥。”
“屈先生誤會了,翡翠姐姐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心我家大小姐?!卑状梢苍谂越忉專扒壬赡艽蟛恢?,大少爺和我家大小姐不太和睦,翡翠姐姐怕大少爺隨便外行人來敷衍大小姐才多嘴問了一句。”
“你們......”屈眠的話頂在嘴邊,“你們都覺得大少爺不喜歡你家大小姐么?”
“不然呢?”白瓷反問。
“恕在下愚鈍。在下只會制藥,不懂人心啊?!鼻咦猿傲艘幌?,又囑咐了幾個飲食上的禁忌,再度叮嚀不可受涼,便提著藥箱和月無影離開了。
屈眠一路小跑回藥房配好了藥,月無影便立刻送到了梅園,屈眠隨后去張徹處復命。
張徹見他來了,焦急道:“怎么回事?昨天還好好的,她今個兒怎地就病倒了?”
“少夫人淋雨發(fā)熱,應是著了風寒。好在少夫人年輕體健暫無大礙。我已抓好了藥,三四天大約就能康復。”
“燒傻了么?”張徹像個孩子一般賭氣問道,“以后會落下毛病么?會變笨么?”
“如果放任高燒不管確有這個可能?!鼻呙虼降?,“但少夫人畢竟是女子,身嬌體貴,以后莫要再淋雨受涼了,否則病情容易反復。”
張徹聽了之后更加心慌。小白眼狼一點也懂得照顧自己。平白無故的跑去淋雨作甚?梅園又不是沒有傘,好像是他苛待了她似的。張徹不明白自己是缺她吃還是缺她喝了?用得著她冒雨去耕地種莊稼么?
屈眠告退后,張徹在書房來回踱步,久久不能平靜。男人的心早已被林瑤青勾到了梅園,完全沉不下心思去看書管賬。
身體是最誠實的。
張徹踱著踱著,已然走到了紅梅園門之外。
春雨如酥如霧,靜靜地浸潤在他的外衣上彌漫不散。
他思念她。
他想見她。
他想去看看退燒了沒有。
張徹幾乎就要將木門推開,可當手落在鎖上,他又轉身離去。
快了。
她總會來求他的。
*
小雨淅淅瀝瀝地一連下了三日。
林瑤青的病情雖已好轉,但身體依舊虛乏,翡翠和白瓷只準自己躺著不許下床。
趁丫鬟二人煎藥備餐的間隙,林瑤青踮腳走到窗邊,偷偷打開了一道窗縫。
潮濕的風瞬間吹入,林瑤青全身毛孔豎立起來,說不盡的清爽與暢快。
林瑤青不覺苦笑。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囚在黑暗牢籠里的金絲雀,渴望著片刻的自由與光明。
雨還在不停地下著,屋檐上的晶瑩水珠滑落,在地上也激起了一個個水渦。
林瑤青伸出手掌,任憑雨滴落在她的手心,冰涼沁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