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全盤托出

　　在廣大市民和各國領(lǐng)事館的雙重壓力下，柳大虎一案速戰(zhàn)速決，法院很快下達(dá)了柳大虎死刑的判決書，三日之后柳大虎就要被押赴刑場執(zhí)行槍決。

　　柳大虎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整日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他翻來覆去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自己會被裁定是安和寺路兇案的幕后兇手？那三個日本人他壓根就不認(rèn)識。他真后悔，那天從警察局出來之后為什么非要去那個俄國娘們兒家，非要出口惡氣不可？如果自己不去那兒，這事無論如何都跟自己沾不上邊，自己真是沒事找事。都怪自己太過于鋒芒畢露，太為所欲為，所以才會有此劫難。唉，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可買。

　　當(dāng)然最令柳大虎看不懂的就是馮海泉，他與這個探長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怎么就把安和寺路的兇手這個屎盆子牢牢地扣在了他的頭上，那天這個姓馮的來家里找他詢問案情，自己還以為是李東平派他前來提醒自己要注意一些細(xì)節(jié)問題，讓他有所心理準(zhǔn)備，從而讓他逃脫任何不利于他的指控。

　　當(dāng)時自己心里還暗暗沾沾自喜，隨后自作聰明地去偽造了一份安德烈的欠條，沒想到正是這一張欠條竟然成為了他偽造證據(jù)的鐵證。

　　而他的司機(jī)，這位他身邊最重要的目擊證人卻因?yàn)橹貍杳圆恍讯鴮?dǎo)致無法證實(shí)他所看見的那個半路把伯爵夫人抱走的程咬金就是殺死三個日本人的兇手，甚至把柳大虎的親眼所見說成是憑空捏造，目的是嫁禍于他生意場上的對手張昌林的兒子張悅庭。

　　而那條從天而降的蛇導(dǎo)致他的道奇車在追擊雪佛蘭車的過程中發(fā)生的側(cè)翻也被認(rèn)定是司機(jī)在逃離現(xiàn)場過程中因醉駕而造成的，總之，他所說的一切法庭都不予采信。這讓他百口莫辯，陷入絕望。

　　到這時柳大虎才明白什么叫天怒人怨，什么叫墻倒眾人推，什么叫報應(yīng)。

　　柳大虎忽然想起伯爵夫人曾經(jīng)給他一條絹帕，說上面繡的是金礦藏寶圖，當(dāng)初安德烈就是因?yàn)檫@張藏寶圖才向他借了高利貸，起初他并不相信這個伯爵夫人的話，以為是一個女人情急之下的謊言而已，但后來他聽說那三個日本人去伯爵夫人家就是為了去偷盜藏寶圖，所以他相信伯爵夫人所說的應(yīng)該是真的。

　　當(dāng)時在仙樂斯舞廳打斗時，那塊絹帕被他搶到手了，但回家之后為了兇殺案一事而絞盡腦汁，所以這絹帕的事也就拋在腦后了，如若現(xiàn)在把這塊絹帕捐獻(xiàn)出來，也許能救自己一命。

　　馮海泉接到監(jiān)獄的電話，說是柳大虎有重要事情向他稟告，說是涉及到伯爵夫人的機(jī)密。

　　此時馮海泉也正在為這一系列兇殺案的源頭——伯爵夫人而費(fèi)盡心思，安和寺路的兇殺案與伯爵夫人有關(guān)，謝爾蓋教授的地下室紋身與伯爵夫人的女傭有關(guān)，帕克飯店的槍殺案也同樣與伯爵夫人有關(guān)，這個伯爵夫人到底有什么秘密讓這些人緊追不舍呢？

　　而這個電話讓馮海泉眼前一亮，馮海泉當(dāng)然知道柳大虎此時的求生欲望是多么強(qiáng)烈，他把伯爵夫人的機(jī)密當(dāng)作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伤自捳f，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許柳大虎真的知道伯爵夫人所隱藏的機(jī)密也未可知。

　　馮海泉決定親自去見見這個柳大虎，看看他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來。

　　柳大虎現(xiàn)在是死囚，已被關(guān)入死牢，雙手和雙腳都上了鐵鏈，所以當(dāng)柳大虎被帶到接待室時，馮海泉從很遠(yuǎn)的地方就聽見了鐵鏈摩擦著地面?zhèn)鱽淼拇潭曇簟?p>　　柳大虎一見馮海泉就像是看見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似的激動地?fù)淞诉^去，被兩獄警一把抓?。骸胺爬蠈?shí)點(diǎn)，坐下?！?p>　　柳大虎被獄警按在凳子上。

　　馮海泉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然后點(diǎn)著一支煙，吸了一口，呼出幾個煙圈，不緊不慢地問道：“聽說你有要事向我稟告？”

　　“是的是的，馮探長，這事和那個俄國娘們兒，哦，不，是伯爵夫人有關(guān)。伯爵夫人告訴我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跟那個兇殺案有關(guān)。否則那三個日本人也不會深夜去……”

　　“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賣關(guān)子，我可沒有時間奉陪你?！瘪T海泉不耐煩地打斷柳大虎。

　　“那我說出來之后，能不能饒我不死？”柳大虎終于說出了他的交換條件。

　　馮海泉一聽，冷笑一聲：“柳大虎，你是跟我來談條件的嗎？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柳大虎不吭聲了，看來馮海泉并不想放過他，他已然沒有逃出生天的機(jī)會了。柳大虎的眼睛里流露出絕望之色。

　　“不過，你若是能把你所知道的說出來，我可以讓你的一家老小保全性命，不被仇家所追殺，如果你所說的還有些價值，那我可以讓你的一家老小還能活得像個人樣?！瘪T海泉冷冷地說道：“想想吧，你自己這些年做的孽，有多少仇家等著拿你和你家人的命來祭奠他們親人的亡靈?！?p>　　馮海泉的話猶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把柳大虎給點(diǎn)醒了，這之前他總惦記著自己的性命該如何保全，根本沒想到他的一家老小也會跟著他遭難，是的，自己這條命已經(jīng)上了閻王爺?shù)纳啦?，想逃出生天已?jīng)絕無可能了，自己這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但他那八十歲的老母，四房太太，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將如何躲過仇家的追殺，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讓他樹敵無數(shù)，他這一死，肯定會有仇家前來清算，說不定會慘遭滅門之災(zāi)，無論如何要為柳家留下一點(diǎn)香火。

　　一想到這兒，柳大虎泣不成聲：“馮探長，我一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我家里的所有的資產(chǎn)我都雙手奉上，請你看在我認(rèn)罪伏法，實(shí)言相告的份上，保我一家老小平安。那我九泉之下也心安了?！?p>　　馮海泉一聽，心中暗喜，這個柳大虎果然是想明白了，家有萬貫也帶不走，索性用來換取一家老小的性命：“好吧，我答應(yīng)你，你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p>　　“馮探長，除了我的柳宅之外，我在城隍廟，靜安寺，浦東三林塘，霞飛路這些地方還有不少商鋪和房地產(chǎn)，還有兩家賭場，三家妓院，地契，房契都在家里的保險柜里。匯豐銀行的三個保險柜里還放了不少金條，美金，英鎊和銀元，這些保險柜的鑰匙就在我床頭柜的一只金蛤蟆的嘴里?！?p>　　柳大虎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了窮途末路，所以沒有什么可隱瞞的了，于是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都一股腦兒地告訴了馮海泉。

　　“馮探長，我把這些都給你，請你一定要保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绷蠡笾T海泉。

　　隨后柳大虎把家里和在匯豐銀行里的保險柜的密碼全都告訴了馮海泉。

　　馮海泉把柳大虎所說的都一一記下，隨后抬頭望了一眼柳大虎：“就這些了嗎？”

　　柳大虎搖搖頭：“沒有了，我所有的家產(chǎn)都在這里了?！?p>　　“那好吧，下面說說伯爵夫人的秘密吧?！?p>　　柳大虎點(diǎn)點(diǎn)頭：“馮探長，伯爵夫人當(dāng)時在仙樂斯曾經(jīng)給過我一塊絹帕，她告訴我安德烈伯爵之所以向我借高利貸，就是為了買下一張藏寶圖?！?p>　　“藏寶圖？什么藏寶圖？”馮海泉眼睛一亮。

　　“伯爵夫人說，是一座金礦的藏寶圖，這座金礦就在關(guān)外?！绷蠡?shí)言相告。

　　“那塊絹帕呢？”馮海泉追問道。

　　“在我家里，就在我書房的書桌第一個抽屜里?！?p>　　馮海泉把煙蒂往地下一扔，用腳踩滅之后，起身朝門外走去。

　　柳大虎忽然雙膝一跪，向他連磕幾個響頭：“馮探長，我的一家老小的性命還請您予以援手加以保全，我柳大虎來世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p>　　馮海泉站在門口，停頓了一下，隨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接待室，身后傳來柳大虎呼天搶地的嚎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