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yuǎn)處的水榭旁,有一方延伸出水面的閣樓,上面是一個戲臺,而周少坤等人所坐的位置,正好對著戲臺,是絕佳的觀賞位置。
那臺上幾位青衣少女,也是面容姣好,正唱著:待月西廂下,迎風(fēng)半戶開。
周少坤的眼睛,卻望向了走來的那女人。
“周公子,好久不見啊。”那女人看到周少坤前來,用一種嫵媚到骨子里的酥音道。
周少坤臉上一笑:“許久未見,雅娘可是想我了?”
那雅娘腰肢一扭,含情脈脈道:“可不是嘛,思君不見下渝州啊?!?p> 周少坤低頭含笑,道:“跟雅娘共度良宵,直讓人刻骨難忘啊,只是,今日到此,確是別有所求?!?p> 雅娘將手中的團(tuán)扇遮住了嘴,噗嗤一聲笑道:“我豈有不知,男人嘛。只是沒想到,這位絕色天下的美人,把周公子你都驚動了?!?p> “哈哈,不敢不敢,既然是絕色天下,那本官,也想一睹芳容?!?p> “不急不急,周公子,想要見到這位駱美人,還得經(jīng)過幾道考驗?!?p> “哦?什么考驗?說來聽聽!”周少坤聽此,便有些好奇。
雅娘起身繞著這邊各位大人轉(zhuǎn)了一圈,魅聲道:“我們醉煙樓,今日請了一位絕色美人進(jìn)京,諸位大人今日到此來,想必都是為這位駱冰卿而來,不過,想要一睹芳容,可需要用各位的才情贏得這位美人的芳心才可?!?p> 眾人皆笑道:“這位美人才情過人,看來,絕非胭脂俗物,這才是我等心念已久的絕色尤物啊,雅娘,你就賞個臉,讓大家遠(yuǎn)遠(yuǎn)見上一面吧!”
“哈哈,對呀,雅娘,閨閣少女才要藏起來,我們這位駱冰卿美人,就不必要猶抱琵琶半遮面了吧?!?p> “沒錯沒錯,等了一晚上,就讓諸位大人開開眼界吧!”
雅娘搖搖頭,笑道:“既然是千里進(jìn)京,艷色天下,豈能如此輕易示人,若要見到這位駱美人,諸位大人,還得各憑本事嘛?!?p> “哈哈哈,好好好,風(fēng)花雪月,總要有些情調(diào)才是,我等書宦門第,總得有個講究不是。雅娘,那就請出考題吧?!币晃婚L須面老的大官人緩緩道。
雅娘一笑,款款走開,便到回轉(zhuǎn)之處,又是回眸一笑,閃身到了后院一方閣樓之中,不過半晌,便手拿一張紅箋,笑道:“諸位大人,這位駱美人,對各位的才情有所欣賞,想要見到她,先得與她互傳幾方情箋,只有能讓駱美人傾心者,方才有機會與駱美人一敘清風(fēng)明月?!?p> “哦,這位美人,如此心思細(xì)膩,非同一般啊?!敝苌倮ば牡馈?p> “諸位,聽好了,這第一句情語:‘花落水流紅’?!毖拍锏?。
眾人一聽,是絕美的好句,只是不知,單說此句是何意。
雅娘纖手一揮,便走出幾名少女,一一跪在各位達(dá)官貴人一側(cè),在每人的小方桌上落下一方薛濤箋,一直瘦筆,一點黛青墨。
各位大人一一思索,有的寫下:“葉殘風(fēng)流夢”。
也有寫下:“美人念卿酥”。
也有寫下:“入骨相思知否”。
周少坤沉吟片刻,提筆在薛濤箋上寫下一句:“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fēng)”。
眾人都寫完了,雅娘才將此一一收起,拿到后院的閣樓之中。
半柱香的時間之后,雅娘才再次走出,笑道:“諸位大人,各位的情語,駱冰卿美人都看了,她心中自有定數(shù),這第二句情語是:‘蘭閨久寂寞,無事度芳春’。”
眾人聽罷,又是一陣思索,有人便落筆寫道:“一片冰心在玉壺。”
周少坤臉上一笑,提筆輕書聊聊數(shù)筆:“落紅成陣,風(fēng)飄萬點正愁人”。
待眾人寫完,雅娘又將其收好,帶給駱冰卿觀看。
片刻,雅娘又帶出第三句情語:“一緘情淚紅猶濕,滿紙春愁墨未干”。
眾人到此,已經(jīng)是文思干涸,寫不出什么句子來了,只好湊了幾行字?jǐn)?shù)便罷了。
周少坤眉頭一凝,思索半晌,又在第三張薛濤箋上寫下:“清風(fēng)吹曉訴明月,殘花落影繞青絲”。
雅娘一一收起,但看其他人所寫之情語時,眉頭不自覺的微皺,嘴邊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苦笑,而當(dāng)收到周少坤的這句時,嘴邊的笑好似暈開一般,一個媚眼朝著周少坤拋過來。周少坤一笑,將折扇一打,輕搖兩下,心中已有了底。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雅娘才從閣樓中走出,一步一點柔情,對著各位達(dá)官貴人笑道:“周公子請留步,其他諸位大人,先請回吧!”
眾人轟然一聲大笑:“才子佳人,風(fēng)流一夢,總兵大人,文武全才啊,值此良夜,恭喜恭喜啊。”
周少坤也回禮笑道:“不敢不敢,僥幸僥幸?!?p> 眾人皆準(zhǔn)備散去,那長須面老者又道:“雅娘啊,我等誠心前來,雖未得芳心,卻也滿懷遺憾啊,既然不能讓我等見上一面,可否能讓我等遠(yuǎn)遠(yuǎn)一聞美人之音啊?也算是一點寄托吧,哈哈,雅娘你看可否啊?!?p> “對呀對呀,讓我的一聽美人之聲吧!”眾人也起哄道。
雅娘抿嘴一笑:“好好,既如此,那諸位權(quán)且稍等,我去安排一下,諸位大人,可要豎起耳朵啊?!?p> “哈哈,多謝多謝,這個雅娘放心,我雖年老耳背,卻也不會錯漏美人的一個音的!”
說罷,雅娘再次走回到閣樓之中,眾人皆靜聽。
片刻之后,但聞遠(yuǎn)處的閣樓之中,響起一抹琴音,一個悠遠(yuǎn)而柔美的聲音唱道:“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煙暮靄相遮蔽。夕陽古道無人語,禾黍秋風(fēng)聽馬嘶?!?p> 短短幾句,已是沁人心脾,那位長須老者滿意道:“果然絕色,聞聲便知,好了好了,我等走吧,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了,曲子也聽了,把時間留給真正的才子佳人吧?!?p> 說罷,眾人一時都已散去,各找其他的美貌姑娘陪酒聽曲去了。
此時,在座的,只剩下周少坤一人。他已是酒過三巡,有些微醺了。
又過了半晌,方見閣樓回轉(zhuǎn)處,走出一個裊娜的身影,正是駱冰卿。
只見她依舊是那一襲紅衣,臉上半罩著白紗,赤足走在微涼的路面上,手中抱著一把古琴,片刻之后,便端坐在周少坤對面的戲臺上。
此時的戲臺,青衣戲子早已撤去,一片素裝,駱冰卿側(cè)坐在上,與周少坤一水之隔,不過十步遠(yuǎn),周少坤凝神望去,只覺得她周身散發(fā)著一種讓人不覺沉迷的氣息,那雙眼睛絕美而深沉,仿佛融化了千年的柔情。
周少坤向著戲臺上的駱冰卿行了一禮,道:“周某人不才,見過駱小姐?!?p> 駱冰卿也起身向他行了一禮,柔聲道:“見過周公子?!?p> 說罷,便將琴擺好,又道:“這一曲,單獨為公子演奏?!?p> 周少坤一笑,便又坐下,喝了一口酒,便聽得駱冰卿素手輕彈,朱唇輕啟,琴音優(yōu)美,歌聲婉轉(zhuǎn),唱道:“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飛云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
一曲唱罷,周少坤已然是醉了。
邊關(guān)之地,本就難覓琴音,沒想到,回到京城,在這醉煙樓中,能聽到這般絕色之女,唱出這樣天下無二的歌聲。
他醉了,醉在這一抹紅塵之中。
“好美,好美的歌,好美的琴,好美的詞?!敝苌倮べ澋?。
“周公子過譽了?!?p> “只不知,這般美的歌聲,是從怎樣一位美人嘴里唱出來了,我可以看看,好美的你么?”周少坤道。
駱冰卿低頭含笑,伸手將那白紗解下,露出了自己絕美的臉,望向周少坤。
這一望,讓周少坤驚住了。
天下的美女,以他京師總督之子,天云關(guān)總兵的身份,也算是見過不少,沒想到,這一張臉,依舊讓他淪陷了。
他想過駱冰卿會很美,只是沒想到,她會這樣美。
白璧無瑕,透著古典的柔情,卻還帶著三分異域風(fēng)情,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渾然天成,毫無一絲雜塵。
周少坤望得呆了,天云關(guān)總兵,一個風(fēng)流公子,卻在這一刻,就在這一瞬間,相信愛情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