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萌正猶豫著要不要加個冰淇淋，所以沒注意他前面的兩個女生正不停的互相交換著眼神瞟著自己。
“那個，同學，你是一中的嗎？”方萌前面的女生抬起頭問，她見方萌看向自己又忙抿著笑意低下頭，兩只手使勁攥在一起。
方萌看了看自己羽絨服里露出來的校服點了點頭，輕聲問：“有事嗎？”
那女生低著頭嗯了半天，也沒說出來什么。挽著她胳膊的姑娘一著急，撞開了她自己站到方萌目光下，抿了抿紅紅的嘴唇接茬道：“沒，我們是隔壁學校的學生，覺得大家都是學生，挺有緣的，能不能留你個電話號碼？”她話音一落，身邊的姑娘跟著一起抬起頭期待的看著方萌。
方萌側(cè)過身指了指陸菲，微微笑著說：“你看，我手機在我女朋友那呢?！?p> 原本低著頭的姑娘，看著陸菲失望的嘆了口氣。倒是擦了口紅的女生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方萌的臉，把心一橫說：“你有女朋友也沒關系，我們倆沒別的意思，咱們就當先認識一下，以后不是還有機會嘛”。
方萌微微一怔，然后笑了出來，搖了搖頭的說：“以后的機會我不要，我這輩子就要她?！?p> 擦了口紅的姑娘先是一愣，漸漸回過神，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復雜的表情，失望，驚訝，質(zhì)疑，嘲笑，鄙視還有更多的是羨慕和難以言表的嫉妒……
方萌端著餐盤走回餐位時，陸菲正靠在沙發(fā)上低著頭盯著自己腳尖發(fā)呆。她見有人走近了抬起頭，然后忙把電話遞了過去說：“你有幾條短信”。
“誰啊？”方萌把餐盤放在桌上也沒接，漫不經(jīng)心的問。
“不知道，我沒看。”
“你幫我看看吧?！狈矫人洪_薯條的盒子，把番茄醬擠在上面也沒抬頭。
陸菲遞手機的動作沒變，方萌抬頭對陸菲伸出手示意道：“你看我手上都是番茄醬?！?p> 方萌的眼神坦蕩，讓陸菲覺得很是心安。她收回手機翻到了短信那頁，屏幕里一連串都是一個名字“張雯雯”。
陸菲挨個翻了翻說：“六條是轉(zhuǎn)發(fā)的祝福短信，祝你圣誕節(jié)快樂。兩條笑話，然后這條是‘方萌，在嗎？’、之后是‘圣誕節(jié)里忽然下了雪，所以有件事情想問你?！牛乱粭l……‘你是一個人在過下雪的圣誕節(jié)嗎？’……”
陸菲按下返回鍵，把手機放在方萌面前說：“問你呢。”
“嗯？”
“你是一個人嗎？”
方萌挑了跟最長的薯條蘸好了番茄醬，送到陸菲嘴邊說：“那你看我像一條狗嗎？”
陸菲咬著薯條噗嗤的笑了出來：“我看挺像的?！?p> 方萌擦了擦拇指上的番茄醬，對著手機揚了揚下巴，又拿起漢堡打開：“幫我回條短信”。
“嗯”。
“不是?！?p> 陸菲按下兩個字問：“還有嗎？”
“沒了?！狈矫劝褲h堡的包裝紙拆開后遞給陸菲：“給”，陸菲按下發(fā)送鍵剛想把手機還回去，就聽方萌說：“放你那吧”。陸菲把手機裝進兜里，低下頭的瞬間還是不經(jīng)意的笑了。
他倆鄰桌是一個媽媽帶著一對四五歲左右龍鳳胎，一個大人管兩個孩子很是吃力。兩個孩子咯咯的笑著鬧來鬧去，那媽媽抓住這個，那個又跑了。小姑娘跌跌撞撞的跑著，撞在了一對買完餐的小情侶身上，差點撞翻了人家的可樂。那媽媽趕緊把孩子抱了回來，連連說著“對不起”。
她好不容易抓回了兩個孩子，把他倆放在沙發(fā)上，指著他倆大聲的教訓道：“你倆要是再不聽話，我就把你倆送給收破爛的了?！彼逃柾晷∧泻⒌故前察o了下來，有點怯怯的坐進沙發(fā)里，抓著薯條吃。但那小姑娘明顯就不怕，她哼的一聲爬起來，站在沙發(fā)上，做著鬼臉大聲的喊著：“略略略”，然后又淘氣的使勁跳著。
兩邊的人聽見聲音都側(cè)目看著，坐在沙發(fā)上一個姐姐，見小姑娘鞋底在沙發(fā)上踩出了一連串的腳印，厭棄的將自己的包拽到另一側(cè)，然后自己往一邊最大限度的挪了挪。那媽媽見狀又羞又氣，上前一把抓住小姑娘，反手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小姑娘倒也沒哭，挖了媽媽一眼，使勁推開她媽媽大聲的喊：“你是巫婆，我不認識你”。
那媽媽氣的臉色都變了，咬著嘴唇幾乎要哭出來。小姑娘看見了更是得意，抓起餐盤里的薯條到處扔。周圍的人皆是厭棄的撇著嘴，小聲嘀咕著：“真沒教養(yǎng)?！?p> 那媽媽再也忍不下去，抹了抹眼睛，上前一步揪住小姑娘的衣領，想把她拎到地上。小姑娘也機靈，順勢跪了下來，死死的抓住面前的餐桌，張嘴開始大聲的哭嚎起來。兩個人一時間僵持在原地，倒是一旁的小男孩，似乎是嚇著了，也跟著哭起來。近處的人，吃著東西樂呵呵的看著熱鬧，不時用手擋著嘴巴小聲的和同伴議論著；遠處的人不知情況，聽見聲音踮起腳張望著；幾個小朋友被聲音吸引，從餐廳的另一側(cè)跑了過來，圍成一圈手拉手的觀看著。場面一時間難看極了。
陸菲坐在他們身旁，所以看得真切。她捏著蛋撻猶豫的看著母女幾個人，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方萌看見陸菲的神色想了想，先用紙巾擦干凈了她胳膊上被小姑娘甩上的番茄醬，然后拿起餐盤里的冰淇淋走了過去。
方萌走到隔壁桌，擋在小姑娘身前，輕聲和她的媽媽商量：“姐姐，你能不能先開松手，她的肩膀都露出來了?！?p> 那媽媽惡狠狠的看著方萌，想罵他多管閑事。但見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自己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平復了幾口氣松開了手。
她松開手，那小姑娘便知道自己不會挨打了，所以停止了哭嚎，只是依然抓著桌子使勁的往方萌身邊躲。方萌轉(zhuǎn)過身彎下腰，看著小姑娘的眼睛溫柔的說：“今天是圣誕節(jié)，所以你很高興才在沙發(fā)上跳來跳去的來慶祝，不是不懂禮貌，對嗎？”
那小姑娘斜著眼偷偷看了看自己的媽媽，又在方萌臉上掃了兩眼，擠著眉毛點了點頭。
方萌跟著點頭附和道：“所以啊，哥哥知道你是懂禮貌的好孩子，但是你看，這里是公共場所，沙發(fā)還有很多哥哥姐姐要坐呢。你這樣將它踩臟了，會給別人造成困擾。好孩子是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對不對？”
小姑娘的眉毛漸漸展平，歪著頭認真的想了想：“嗯”。
“你看，就因為你剛才這樣做是不對的，所以媽媽才要阻止你。但你剛才說的的話太過分了，已經(jīng)傷害了媽媽。所以你是不是應該主動的把椅子擦干凈，然后認真的媽媽說聲對不起呢？”
方萌的語氣雖然溫柔，但神色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疑。小姑娘盯著他看，猶豫道：“那她的話也傷害了我?！?p> 方萌點了點頭：“你說的對，媽媽的話說的也不對。但勇敢的人會勇于先去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不是等著先去原諒別人。你是勇敢的人對么?！?p> 小姑娘聽完點了點頭慢慢從沙發(fā)上滑下來，先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沙發(fā)，又躲在方萌身旁看了看自己的媽媽，見她臉色鐵青的又躲回來。方萌蹲下來，耐心的陪著她也不催促。他把手里的冰淇淋遞給小姑娘說：“你很棒欸，知道自己做錯的事情自己解決，又超級勇敢。今天圣誕，這么棒的小朋友應該得到獎勵，所以這個送你?！?p> 那小姑娘看了看媽媽，看了看哥哥，看了看方萌，看了看周圍的人，最后又看向了自己的媽媽，慢慢的走了過去，拉著她媽媽的褲子小聲的說：“對不起”，然后幾步跑回來接過了冰淇淋，甜甜的對方萌笑了出來。
方萌拿起了另外一只冰淇淋，送給一旁眼巴巴期待著所以忘了哭泣的小男孩說：“你超棒的，又乖又聽話，圣誕快樂！”
小男孩怯怯的看著方萌，先看了看自己的媽媽，又轉(zhuǎn)頭見妹妹已經(jīng)吃了起來，才伸手接過來小聲的說：“謝謝哥哥。”
兩個孩子漸漸安靜下來，四周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方萌轉(zhuǎn)身對那位媽媽笑了笑：“姐姐對不起啊，我不該多嘴的?！彼麖亩道锾统隽速I套餐時贈送的小玩具，送到那媽媽面前：“辛苦了，圣誕快樂?！?p> 那媽媽的臉色本就緩和了許多，聽見最后這句眼底閃出了意思淚光，她咽了咽喉嚨，接過了小玩具：“謝謝了?！?p> 陸菲托著下巴看著方萌走回來，比了比大拇指說：“你很棒欸?！?p> 方萌坐下來噗嗤一笑，抓起可樂喝了一口說：“咋了，忽然還變臺灣口音了呢?！?p> 陸菲抽了抽鼻子感嘆道：“你的孩子，肯定會很幸福的。”
方萌咽下可樂，抬起眼眸無比認真的看著陸菲說：“你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