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萌扔下了電話，將自己摔進床里。家里只剩他一個人，方清則和安平欣回BJ了，最近一年他們總是頻繁的回去，他們的樣子像極了當(dāng)初決定從BJ回來的時候。他看著黑暗的房間，腦子里亂成一團，心里隱隱的有些不安。有些事情他本該去問問的，但他不想去問，或者說是不敢去問。他有些怕，他自幼就不是猶豫不決、膽小怕事的人，但這件事情，他害怕的。
樓下似乎有腳步聲響起，方萌立即從床上彈了起來跑到窗前去看。他借著路燈的光看清樓下人的面容，失望的皺了皺眉。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三十五個人，卻沒有一個是陸菲。他看著窗外的朦朧昏暗的那團墨色，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客廳里的電視鬧鬧哄哄的響著，白雯坐在沙發(fā)里左挪右挪的，最后實在坐不住，干脆站了起來。張軍毅將洗好的蘋果端出來，看著白雯走來走去說：“怎么站起來了，不是讓你多休息嗎。”
白雯臉色不太好，她蹙著眉回：“坐累了，站一會?！?p> “你別擔(dān)心，剛才不是打過電話了嗎。菲菲和她爸就是吃個飯，一會兒就回來了?！?p> “你不知道，她爸那個人……”
“不能，他以前那樣也不是沖菲菲的，你別多想。”張軍毅挑了個紅透的蘋果塞給白雯：“飯后吃點蘋果有助消化?！?p> 白雯道了聲謝，一轉(zhuǎn)手又把蘋果放下了。張軍毅看著茶幾上的蘋果想了想，還是開口問：“菲菲她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白雯連忙搖頭否認道：“沒有，菲菲這孩子，性情像我。和別人不那么容易親近，你別多想?！?p> “誒?！睆堒娨泓c了點頭，他說完又看了一眼時間說：“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你也別沾水做飯了，我早點過來?！?p> 白雯送走了張軍毅，又給陸菲打了一遍電話，陸菲只說快到家了便掛斷了。她實在坐不住，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幾圈，便進了廚房想看看樓下有沒有陸菲的身影。她一進廚房，看見放在操作臺上洗干凈歸置整齊的碗筷下壓了一個紅包，她抽出來拆開一看，是一沓100元錢。她將紅包翻過來，上面寫著：“不是給你的，上次說請菲菲吃飯，我不能食言?！?p> 白雯趕緊掏出電話，想給張軍毅撥過去，但她電話還沒撥通，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于是連忙掛斷了電話，將紅包和電話一起塞進自己毛衣外套兜里。
“回來了?！卑做膹N房迎了出來。
“嗯，吃飯了嗎？”陸菲脫下鞋問。
“吃了，你要不要再吃點，做了雞腿?！卑做⑹掷锏募t包在兜里使勁壓了壓。
“好啊，我都沒吃飽。”陸菲笑了笑：“我去洗洗手?！?p> “那我給你熱熱?！卑做┱f完忙著走回廚房。
“不用”陸菲看了看茶幾上蘋果，扔下外套叫住了白雯：“我吃不了多少?！?p> “胃還難受嗎？”白雯將菜端到餐桌上問。
“好多了?！标懛葡赐晔?，坐在飯桌前喝了點熱水，夾了個雞腿咬了一口，她一愣，抬頭看了看白雯。
“怎么了？”
“沒什么，挺好吃的?！?p> 白雯坐到陸菲對面，沒在意雞腿的事情，她咬了咬嘴唇問：“你爸，和你說什么了？”
陸菲慢慢的嚼著雞肉：“他啊，說不想離婚，讓我勸勸你?！?p> “那，你怎么說？”
陸菲淡淡的笑了笑：“我沒說什么，我建議他冷靜冷靜再好好考慮考慮?！?p> 在冬日的漫長的黑暗里，各家早早的亮起了燈光。忙碌在廚房里的大人們，熟練的揮舞著鏟子。鍋里冉冉升起的熱氣和光線一起穿過窗子驅(qū)趕著寒冷的夜。陸菲站在窗前看著別人家的煙火，緊緊閉上了眼睛。
“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還是不是我閨女？”
陸菲盯著陸正平看了一會，開口道：“爸，我永遠都是你女兒，但再這么過下去，你還是我爸嗎？”
兩周后陸正平回了一次家，這次他沒再吵，也沒鬧。他安靜的和白雯坐在沙發(fā)里喝了兩個小時的茶，走的時候他打包了一些衣服，離開家門前他微微回過頭對白雯說：“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可以嗎？”
陸正平不在家的日子里，陸菲上學(xué)，白雯養(yǎng)傷。這樣平淡的日子里，家里最大的變化是張軍毅常常會來。小到送米送油、修水管換燈泡，大到陪白雯復(fù)查、去單位請假，只要和白雯有關(guān)的事情里幾乎都有他出現(xiàn)，但無論他買了什么，做了什么，陸菲對他的態(tài)度總是淡淡的疏離和客氣。
白雯看見陸菲的樣子，拒絕過不知道多少次。每次張軍毅都會答應(yīng)下來，然后隔天還是會照舊的送東西、找各種各樣的理由照顧白雯。白雯幾次想和陸菲解釋，但又不知道怎樣開口。倒是陸菲，竟一次都沒有問過，白雯端量著她的樣子，一時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陸菲在學(xué)校還算順利，平時她不會和吳昊有太多的接觸，吳昊也不會刻意的打擾她。但每次李楠溜號左顧右盼的時候，幾乎都會看見吳昊支著腦袋，默默看著陸菲的背影發(fā)呆。
每天陸菲會和方萌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一起去食堂排隊吃飯。見面的時候陸菲和方萌會互相講講自己一天做了什么，尤其是方萌，他會把和張雯雯說的每一句話講給陸菲聽，也會把自己對待張雯雯的態(tài)度表露的非常明顯。陸菲知道，他是想讓自己安心。
偶爾兩個人會互相借本書。每次還陸菲書的時候，方萌總會在書里夾一張空白的小紙條。這樣的東西別人不會懂，只有陸菲知道里面的玄妙，那紙條上的字跡要泡了水才會看得到。
下課的時候，方萌會繞遠來樓下接杯水，只為了能看陸菲一眼。而陸菲也常常會再取作業(yè)的時候，從樓上繞一圈，只為了能和方萌說幾句話。上課的時候，兩個人偶爾會發(fā)發(fā)短信，方萌會告訴陸菲“樹尖上有只麻雀”，陸菲會告訴方萌“自己剛剛睡著了，頭磕到了桌角上”……日子這樣一天一天的過著，雖說重復(fù)的有些單調(diào)，卻也過得極快，一眨眼學(xué)校終于放了假。
因為，快要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