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金葉榆便被秋霜一染，便泛上了金黃色。它們成行成列的整齊的站在秋風(fēng)里沙沙作響，樣子很是討喜。幾片葉片隨著秋風(fēng)悄然下落，在半空中被一卷，滑出了好看的弧度。
陸菲站在街邊等了一會兒見還沒有空的出租車，于是裹緊了自己的風(fēng)衣外套，想往前再走走。只是她還沒邁出腳，就見一輛車停在了自己身邊。車窗下落，駕駛室的人對她微微一笑，商量道：“上來，我送你吧?！?p> 陸菲猶豫著想要拒絕，就聽那人說：“保證不饒路，按市價收錢，行嗎？”
陸菲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打車就行”。
那人氣的直搖頭，無奈道：“我真是服了，小祖宗，你快上來吧，咱倆今天在一個地方吃飯?！?p> “?。俊?p> 那人揚了揚下巴，示意上車再說。陸菲見狀沒再和他僵持，打開車門進了副駕駛。
上了車陸菲問：“你怎么知道我去哪??？”
駕駛室的陳航卻沒直接回話，他看著陸菲微微凍紅的手，將暖風(fēng)調(diào)大，然后伸出胳膊，從兩人之間探向后座拿著東西。
車上的空間就那么大點，他向后一探，半個身子都壓了過來。陸菲見狀想也沒想的一下縮靠在了車門上，她警惕的盯著他的動作，無比局促將手里的包擋著自己。
陳航拿了東西，坐回自己的位子，打趣道：“我就那么招你煩啊？”
陸菲見他離遠，悄悄放松下來，解釋道：“沒有?！?p> 陳航輕輕一笑沒再追問，只是將手里沒開封的核桃露放在陸菲包上：“還熱呢，你先喝點?！?p> 陸菲冰涼的手指握過那瓶溫?zé)岬暮颂衣?，點了點頭：“謝謝?！?p> 到了地方，陸菲進門看見李楠坐在窗邊擠眉弄眼的看著自己，才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本來說好晚上回家吃的，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李楠忽然打電話給陸菲，說新開的那家火鍋好吃到爆，要晚上去嘗嘗。
陸菲仔細的校對著手里的文件回：“算了吧，家里的菜再不吃都蔫了，咱改一天?！?p> 李楠那面似乎在忍著笑，她急著催促道：“那可不行，我這優(yōu)惠券今天不用以后可就再沒有了，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今天今天就今天。”
電話里的聲音吵得陸菲耳朵疼，她將電話稍稍挪了挪，應(yīng)道：“行行行，去去去?！?p> 菜上齊了，陳航替李楠和陸菲倒好水，然后向陸菲解釋道：“抱歉啊，都是我的主意，李楠完全是受人之托。”
陸菲接過水，道了聲謝：“沒關(guān)系，只是下次要再吃飯直說就行，不用這么麻煩?！?p> “平時約不出來你，我這也是沒辦法了。那下次我直接找你你能出來嗎？”陳航將水遞給李楠，有些期待的目光從李楠身上掃過，落在陸菲身上。
陸菲還沒回話，倒是李楠插了句嘴：“能能能，我聽說新開的那家小龍蝦也好吃，什么時候去？”
陳航被噎的一愣，旋即恢復(fù)了神色答應(yīng)著李楠：“上次工作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謝，哪天想吃告訴我，我隨時請你?！?p> 陳航借著話題聊了聊最近的工作，然后熟練的轉(zhuǎn)了幾個話題，他見陸菲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于是想了想問：“你倆關(guān)系這么好，是怎么認識的。”
李楠聽他問這個，于是緩緩放下舉到嘴邊的那塊肉說：“你要是問這個，那我可得好好給你講講?！?p> 陳航聽著李楠的話微微點著頭，卻在手里換上了新的勺子將蝦滑盛進陸菲的小鍋里，他聽著李楠的話，趁著李楠說話的空檔，轉(zhuǎn)頭問陸菲：“那平時你倆都互相怎么稱呼啊，你小名是什么？”
“我？菲菲叫我楠楠，楠姐，嗯……我媽和我爸都叫我大兒子”李楠歪著頭想了想：“也沒什么別的了吧?！?p> 陳航忍不住的扶了扶額，然后盯著陸菲問：“那你呢？”
“她，我都叫她，菲菲，阿姨好像也是這么叫的，對吧?！崩铋f著轉(zhuǎn)頭看了看陸菲來求證，陸菲使勁忍著笑輕輕點了點頭，就聽李楠更加有底氣的接著神秘兮兮的問陳航：“你猜上學(xué)的時候班級里叫菲菲什么？”
“什么？”
“海賊王，哈哈?！崩铋f完撞了撞陸菲肩膀問：“是不是好久沒聽到了？”
“嗯。”
陳航聽見李楠不住的說話徹底放棄了，他放下筷子，專心的盯著自己鍋里上下浮動的半熟的牛肉。他這樣看著，直到他聽見李楠嘟囔著要再去加點蘸料，才猛地抬起頭，如同看見了希望一般盯著陸菲問：“是嗎，他們這么稱呼你啊，還挺可愛的，那我以后叫你什么能和別人不一樣呢？陸菲？菲菲？……那陸陸吧……行嗎？”
他的話音落了，陸菲還沒有反應(yīng)，倒是一旁起身準備去盛蘸料的李楠哐當一聲將手里的碗摔在了地上。
陳航順著聲音抬頭去看，只見李楠正臉色發(fā)白的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陳航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于是滿臉疑問的去看陸菲。
陸菲沒什么異色，她輕輕放下手里的水杯，從一旁抽出了幾張紙，遞給李楠說：“擦擦吧?！?p> 那天的飯誰都沒有吃好，李楠從盛完蘸料后，總是魂不守舍的不知道想著什么；陸菲吃了一點就飽了，她坐在一旁喝著飲料認真的聽著陳航說話，卻很少回話；陳航看出來飯桌上的氣氛不對，于是不再勉強，放下了筷子說吃飽了。
晚上陳航將陸菲和李楠送回家，他跟著下了車，然后直白的對李楠說：“我想單獨和陸菲說幾句話，可以嗎？”
李楠的面色并不太好，她這一晚都惴惴不安的，聽了這話也不敢直接應(yīng)，于是轉(zhuǎn)頭去看陸菲，她見陸菲點了頭，才跟著同意道：“那我先回去了?！?p> 夜風(fēng)有些涼，遠方的一輪彎彎的娥眉月掛在天邊，映的夜色朦朦朧朧。陳航看著陸菲被風(fēng)吹動的發(fā)尾，忽然輕輕笑了，他沒再追問也沒再試探，只是緩緩開口道：“陸菲，我很羨慕他?！?p> 陸菲眼波一轉(zhuǎn)，看向他的方向，但目光卻沒落在他身上，良久她輕輕的笑了，她回話的聲音輕柔又溫和，臉上的神情是陳航從沒見過的。
她說：“他叫方萌。其實，你應(yīng)該羨慕我，沒有人比他更好了。”
陸菲進門的時候，李楠正窩在沙發(fā)里抱著電話不知道在看什么，她聽見聲音，手一抖差點砸了電話。李楠手忙腳亂的接住電話，將它扔在一旁，起身去接陸菲討好的笑著說：“菲菲。”
陸菲換著鞋子回：“嗯?！?p> 李楠有點發(fā)怵的咽了咽口水，堆出熱情的笑容問：“吃飽了嗎，家里還剩好多好吃的呢，來，咱倆再吃點?！?p> 陸菲把鞋收好，微微搖了搖頭：“有點累了，想躺一會，你自己吃點吧?！?p> 李楠有些泄氣，又不敢亂動只好站在原地用伸出拖鞋尖畫著圈，她見陸菲沒理她，只好跟在陸菲身后進了臥室。
李楠跟著陸菲在衛(wèi)生間和臥室之間來回移動，陸菲拿起牙刷，從鏡子里看著李楠倚在門邊垂頭喪氣的樣子，開玩笑的問：“怎么了？讓人煮了？”
李楠聽見陸菲的語氣一喜，忙抬起頭上前一步抱住胳膊試探著問：“你沒生氣吧？我本來不是這個意思，真的。我就覺得陳航人不錯，不想讓你白白錯過，但萬萬沒想到他這人也就看著還行，其實腦子不好。真對不起，以后我保證不再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了，行嗎？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你千萬別不和我做好朋友，我現(xiàn)在咋挑咋算，都就剩你這一個朋友了，你再不理我，我就沒人說話了，我就該自閉了……”
李楠垂著頭嘟嘟囔囔的樣子，惹得陸菲嗤的一下笑了出來，陸菲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著：“行了楠姐，我也不是小孩，哪那么多小脾氣啊。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干了多少活，我是真累了，你讓我先洗漱，然后你要還想道歉，我躺著聽行嗎？”
陸菲洗漱后回了房間，她躺在床上本來想安靜的休息一會兒，但李楠不停地在客廳和房間里焦躁的走來走去，那聲響吵得她完全沒有了入睡的想法，于是坐起來微微嘆了口氣，輕聲叫了句：“楠楠?！?p> 李楠聽見聲響立即閃現(xiàn)在了陸菲臥室門口，她一把推開房門答：“誒，啥事。”
“我沒事，就是想問問你啥事？”
“我？好像也沒事吧?！崩铋g著手指頭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對，我沒事，你睡吧，好好休息，晚安?！?p> “嗯?！标懛拼鹜陞s沒躺下，她看著李楠關(guān)上了房門，坐著等了一會，就見李楠又重新一把推開了門，表情非常凜然的說：“菲菲，我能過來和你一起躺會兒嗎？”
陸菲點了點頭，李楠立即兩步跳上了床，擠在她身邊，將被子搶過一半裹在自己身上。她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了等了一會，才瞟了陸菲一眼又迅速躲開陸菲的視線，拍了拍床說：“躺，躺啊，別客氣，就當是自己的床?！?p> 陸菲跟著李楠躺了下來，兩個人安安靜靜的聽著鐘表的聲響，很長時間之后李楠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方萌有那么好嗎？”
陸菲沒答，想了想開口道：“楠楠，我給你講講我以前的事吧?！?p> 那天李楠像是聽了好長的故事，長到她開始回想起恍如隔世的往事，長到她仿佛看見了陸菲和方萌半生的愛情，長到她開始覺得似水流年中最難過的事情就是曾經(jīng)滄海……陸菲剛剛講起的時候李楠偶爾會插幾句嘴，后來她越來越安靜。那些她曾參與、不曾參與的過往，在那個夜晚里刺痛了她的心。她一會哭一會笑，等陸菲講完了，床邊柜子上已經(jīng)堆滿了紙巾。
李楠聽完使勁擤了擤鼻涕，鼻子和眼睛紅紅的認真看著陸菲說：“我怎么從來不知道你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啊，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對你好?！?p> 陸菲輕輕搖了搖頭：“楠楠，我和你說這些并不是想讓你同情我，我只是想說，方萌對于我來說的意義并不是簡簡單單一句愛情或者初戀就能詮釋的了的。他像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是因為他，我開始相信?；钕氯?，也許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過得很幸福。楠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他對我而言不是說幾句話就能放下的。以前我拼命地勉強自己，折磨自己去忘記他，可我反而更加想念他。所以啊，我不想再這樣勉強自己了，想他了我就任由自己去想，也許有一天我真的順其自然的放下了也說不定。所以，楠楠，沒關(guān)系，這樣也挺好的?！?p> 屋里安靜極了，李楠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翻了個身，沒過多一會又翻了回來，然后她看著陸菲正色的說：“菲菲，有件事，我要是不說，我覺得對不起你。但我說了又怕你太傷心，所以我真的很難受，你都不知道，我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有多糾結(jié)，我這段時間都快憋死了，我……”
陸菲輕聲打斷她的話：“你是想說曾墨涵嗎？”
李楠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問：“什？什么？你知道？”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