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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橋

第四十六章,縱雪深千尺,也不及情重萬丈(五)

江湖橋 月釀千行淚 1548 2019-04-04 20:05:03

  看著滾滾而來的濃郁劍罡,周子洛輕聲問道:“將軍,要不讓我試一試深淺?”

  “這是他的權(quán)利,也是我跟南宮的約定,這次我來就行了?!绷謼p墨搖搖頭,答道,“更何況,你傷還沒全好呢?!?p>  周子洛抿起嘴唇,看向笑瞇瞇的林夕塵。

  林夕塵咧開嘴角,燦爛笑道:“周將軍是吧?耳聞多時了?!?p>  “想起來了,有個人為了心上人四步入破界,然后孤身一人入了浩東,真是好生威風(fēng)。”周子洛嘖嘖一聲,笑道。

  街道上行人早已逃向遠(yuǎn)處城門,而身著一襲白色戰(zhàn)袍的林梡墨也不廢話,緩緩抽出白鸕。

  只見君箬言揮出的數(shù)十丈長的劍罡如同雨水撞到鐵板一般,向四處激射而去,直沖云霄。

  酒樓店家搖搖欲墜,一些瓦片瓷磚掉落到林梡墨的身旁,卻沒有一片落到他的身上。

  周子洛瞥了一眼尚有余力的君箬言一眼,這起先一劍,分明是想試探林梡墨修為的深淺,這樣也好之后更好地遞出第二第三劍。

  看樣子是想以命相搏了。

  周子洛瞇起眼睛,殺意橫生。

  君箬言內(nèi)心古井無波,醉江南離手而御,而他則是直接地盤膝坐下,宛若坐在竹林觀日出般緩緩?fù)录{起來。

  “有點(diǎn)意思?!绷謼p墨一手握住白鸕,劍光四溢開來,在空中的醉江南則是顫動不止。

  君箬言會心一笑,緩緩睜開眼睛,醉江南落入手中,一陣陣如晨鐘暮鼓的脆鳴響徹天南城。

  這一手劍,以及盤膝吐納,正是君箬言從太玄坐竹林三年悟出的劍招。

  君箬言騰身而起,這一步出,已經(jīng)來到林梡墨三丈的范圍內(nèi),他緩緩揮出不斷顫動的醉江南,一瞬之間,蘊(yùn)有江南煙雨氣息的醉江南便顫動數(shù)十余下,每顫一次,便有一條宛若青蛇的劍罡自劍身之上飛出,擊向林梡墨。

  但殺得北匈三年不敢言語,獨(dú)自領(lǐng)兵不顧朝廷之令的白衣儒將豈是這等小小劍罡便可擊退的?

  林梡墨手掐劍訣,又想起了那年潮聲里,在蕭瑟冬天的灰蒙天際下,同自己抬頭仰望晦暗天色的他。

  白鸕如懷著不可自拔眷戀的飛鳥北去般,如一條長虹般橫越天際,而數(shù)十劍罡早已崩碎開來,被白虹蕩開。

  君箬言以氣御著醉江南擋于胸前,緩緩取出懷中的嶄新木劍。

  劍名初誓。

  當(dāng)年騎馬離開浩東之時,許劍岳在離別之前,贈與他的兩把木劍之一。當(dāng)初他離開浩東,直入北匈時,也不過十二歲出頭,而如今,面對早已成名數(shù)十載,被冠以軍餉第一人的林梡墨,他君箬言又可曾后退半步?

  而他放棄醉江南,改拿當(dāng)初的初誓,何嘗不是對這個快要步入不惑之年的將軍的一種尊敬?

  你是老師的摯友,也是浩東的英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要跟你拼命。

  君箬言將木劍高舉過頭。

  一條如游龍般粗壯的劍氣如擎天之柱般橫掛天地。

  林梡墨看著七竅早已淌滿鮮血的君箬言,笑道:“你的學(xué)生,確實(shí)不錯?!?p>  他笑了笑,想起了許多往事,想起了三年間笑著笑著就走了的老弟兄,想起了他正值及冠,身披白甲戰(zhàn)袍,孤身一人赴長安的場景。

  南宮韜汶在送他出書院時,也是滿臉笑容,不曾有過絲毫不舍地送他出書院,到江口渡船。

  他不知道的是,南宮韜汶在他離去后站在江口三天三夜,只是因?yàn)榕瓮芏纱匦χ鴮ψ约赫f一聲,我發(fā)現(xiàn)還是研經(jīng)治國好,然后二人再像過去一般把酒言歡,作詩吟詞。

  林梡墨抬起一手,屈起一指,鄭重地一彈。

  這一彈,硬生生架起了同天地的橋梁,借法于天地。

  君箬言凄慘一笑,一腳踏出,打算以命換這一指。

  林梡墨嘆了口氣,收回這一指,腳步輕輕點(diǎn)地,來到視死如歸的君箬言身旁,將他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南宮走了,還有我。今后……你就是我的學(xué)生?!?p>  林梡墨低下頭,毫無保留地緊緊抱著君箬言,柔聲說道。

  君箬言眼底一片濕潤,嗯了一聲,像犯了錯的孩子依偎在父母懷里般默默地低下頭,同樣毫無防備地依靠著他。

  許久,兩鬢霜白的林梡墨輕輕拍著君箬言的后背,一如當(dāng)年的南宮韜汶般笑道:“可以站起來了?!?p>  周子洛和林夕塵相視而笑。

  君箬言麻利地站起身,正好對上林梡墨笑吟吟地看過來,他尷尬地回過頭,又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也沒做錯什么,有什么好尷尬的?

  君箬言想到這,猛地一轉(zhuǎn)頭。

  林梡墨呵呵一笑,將君箬言的小孩心性看在眼里,輕聲道:“得走了?!?p>  星河寥落,孤月古城。

  “將軍,城外!”周子洛看了眼天色,臉色驟然一變,急聲道。

  林梡墨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自己了解情況,并將白鸕輕輕從腰間取出,鄭重地遞給了君箬言。

  “這……”君箬言擺擺手,欲言又止。

  林梡墨輕笑一聲,說道:“就當(dāng)是我給你的見面禮?!?p>  君箬言深吐了口氣,朝著白鸕作了一輯,才緩緩接過,同醉江南一起佩于腰間,將初誓收入懷中。

  林梡墨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這才像話。”

  周子洛正要開口,林梡墨就轉(zhuǎn)過身,說道:“雨銘和八百步軍已到陣前,就缺你了,還不給我跑過去?!?p>  林夕塵呵呵一笑,輕點(diǎn)地面,騰身而起,輕飄飄地說道:“我也去?!?p>  君箬言低下頭,默然不語。

  當(dāng)年歡樂像是沒有盡頭的日子,可能再也不會有了。

  再看了一眼腰間的醉江南,以及白鸕,君箬言嘴角又是微微勾起,他默默地閉上眼睛。

  無數(shù)燈火高樓浮現(xiàn)在君箬言眼前,他含笑著,拔出白鸕,輕輕一劍,擊退萬家高樓。

  又有無數(shù)江海,無數(shù)流云,如奔流般想灌入他的心間,又被他以氣御劍用醉江南抵擋下來。

  而后,他又像是靈魂出竅萬里般,跨過千山,走過萬海,遇一不平事則平不平,遇一有愧事則令其無愧。

  “突破一品?”林梡墨剛要轉(zhuǎn)身,便發(fā)覺君箬言的氣機(jī)逐漸攀升,大喜之下又是后驚,“他的萬里河山訣?”

  君箬言艱難地吐出一口氣,渾身大汗淋漓。

  這便是拼了命使出破界一劍的癥結(jié),如今根據(jù)南宮韜汶給他留下的內(nèi)功心法所修的錦繡山河潑墨圖之中,山河和高樓去而復(fù)返,反而復(fù)去,反反復(fù)復(fù)七次這才平穩(wěn)下來。

  不過南宮韜汶既然有萬里負(fù)笈游學(xué),想必也有不止七次的山河退走。

  君箬言抬起頭,長嘆口氣,呢喃道:“老師,你究竟吃過多少苦?又是為什么,要為這無情的天下做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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