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鮑在陰影的遮蔽下悄悄往前走,經(jīng)過佛殿門口時,突然一道亮光一閃即逝,朱鮑正在疑惑,忽覺身體到處疼痛難忍,還伴有入骨的撓癢。他站立不穩(wěn)跌倒在地,咬著牙在地上蜷縮了許久,疼痛終于漸漸減輕。他支撐著滿心疑惑的站起來,用手撫頭思考,可手在頭上的觸感竟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又仔細摸了一下,竟然頭皮上光光的——頭發(fā)、胡子都沒有了。他大驚失色,忘記了剛剛還蕩漾的春心,趕忙返回自己的房間,點亮蠟燭脫衣檢查自己的身體。一看之下,朱鮑幾乎要暈過去了,他的男根沒有了,而且身上長滿了瘡疥,到處流著黃膩膩的膿水。朱鮑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刻也不敢再在寺里多呆,趕緊把衣服穿好,倉皇逃出寺廟。
悟月長老叫妙仙和幾個身壯力壯的尼僧來到自己的房間里,她們都默默的打坐在蒲團上,靜靜的等待著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天色漸漸發(fā)白,一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平常的一如往常,師徒們起來發(fā)現(xiàn)朱鮑住的客房已人去屋空。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繼續(xù)那些千篇一律的日子。
朱鮑連夜回到家里,家人都認他不出,卻見他穿著主人的官服,都很驚異,經(jīng)過一番仔細盤問和辨認才終于知道原來他就是主人,就趕緊請他進來。
朱鮑一進家門就命人去請醫(yī)生,醫(yī)生來到看了看,搖搖頭,說了句“治不了”就走了。又請一個,也是如此。接連又請了幾個醫(yī)生都是如此。朱鮑因身體的變化無法見人,只好辭了官呆在家里。消息傳到香積寺,眾尼才知道她們受了《法華經(jīng)》的庇護,妙仙也從那時起,每日念誦《法華經(jīng)》,刻苦修習佛法,心里不再想崔若曦和俗世的姻緣。
崔若曦去香積寺數(shù)次都沒有見到妙仙,他心里郁郁不樂。吳維信說香奴和橫波,任由他選一個送他做妾,都被他婉言謝絕了。國家戰(zhàn)爭不斷,武官們繁忙,文官們的衙門清閑,他在衙門呆著無所事事,所以一有機會就和風雅女人社的眾女子們混在一起。
陸沅芷在每個對燈獨坐的夜晚,都會對方群玉的杳無消息而憂心忡忡,她不知道他一去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從吳維信、崔若曦等人的交談中,她知道湖南湖北戰(zhàn)事很緊,而方群玉家所在的沅湘又正是戰(zhàn)爭的腹地,肯定少不了廝殺血戰(zhàn)。方群玉卷入到戰(zhàn)爭中了嗎?他是否安然無恙?為何去后將近一年,都沒有只言片語?難道有了夫人在身邊就忘記了自己?她每晚都胡思亂想,有時想到她新婚夜做的那個奇怪的夢,那個面目猙獰的白貓到底預示了什么?難道會有猙獰可怖的事應在方群玉身上?
吳維信家每晚的朋友聚會又增加了許多新人,柳寒山、李郢、封敖等等,幾人都是當時的文壇名人,陸沅芷和他們相識后,亦都交情匪淺。眾人之中只有封敖是武官,卻也文名甚盛。
陸沅芷常問封敖南方戰(zhàn)爭的情況,他每次都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形詳細的告訴給她,并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幫她分析戰(zhàn)爭的局勢,在多次的交往中,封敖漸漸對這個博學多才又聰明美麗的女子產(chǎn)生了好感。
杜憲給眾人捎來杜宇飛的消息,他說杜宇飛已平安到達了江陵,也說了玉娘已經(jīng)仙逝的消息。眾人都為玉娘的去世流淚嘆息,陸沅芷、香奴、橫波更是悲傷,她們感嘆世事無常,沒想到不久前還是天天朝夕相對,親密無間的伙伴,如今就已沒入黃土。眾人都為玉娘寫了悼亡詩,在城外空曠的路口流著淚念著玉娘的名字把那些詩稿燒掉。風卷起紙的余燼,飄飄揚揚。在飄揚的灰燼中眾人各自散去。陸沅芷回到家為玉娘痛哭了一場后,感覺很疲憊,就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朦朧中她看到玉娘頭梳雙髻盤坐在一條清澈的河邊,看著潾潾的河水沉思。她的前面放著一個案幾,幾上一個精致的香爐,繚繞的香煙從香爐中散出,裊裊的往上升騰。
終于收到了方群玉的來信,陸沅芷欣喜欲狂。方群玉在信中說了到沅湘后那里的戰(zhàn)爭情況,告訴她現(xiàn)在叛軍已被趕出兩湖地區(qū),讓她收拾一下行裝到沅湘來團聚。沅芷拿著信歡快的飛跑著去告訴了香奴和橫波,她兩人看到信也很為她高興,三個女子興奮的抱在一起又笑又跳。笑完跳完了后,香奴和橫波通知風雅女人社的其他成員聚會給陸沅芷送行,吳維信、崔若曦、源少良、封敖、杜憲、王令、許旦、柳寒山、李郢、李琚等人亦都對了份子交給香奴和橫波,也來為陸沅芷送行。
沅芷的送行會辦的非常風光,幾十個錦衣華服長相俊美的男男女女,騎著高頭大馬從長安街頭迤邐走過,吸引的沿途百姓都駐足觀看,路上其他的文人、俠客聽說是為皇都才女陸沅芷送行,也都中途加入了進來,形成了一個長長的送別隊伍。十里長亭中仆人擺好酒席,眾人一邊喝酒一邊一遍遍的唱著驪歌。終于曲終人散,陸沅芷獨自踏上了南飛的旅程。
時值冬末,河道結冰,只能走陸路向南,山路陡峭難行,陸沅芷的馬蹄踏在冰冷的路面上,發(fā)出清脆的“得得”聲,遠處的山坡上,皚皚的白雪反射著太陽的光輝,仿佛披了件橙色的外衣,絢爛美麗。近處山谷間小溪潺潺,如同戀人喁喁的私語,清脆動聽。陸沅芷看著遠山的白雪,聽著泉水的瑽琤,腦中又浮現(xiàn)出方群玉俊雅的容顏和玉樹臨風般的挺拔身姿。想到自己和他一起讀書、下棋、彈琴歌舞的幸福時光,不禁又有些擔心自己不在他身邊時,他會不會也和別人一起聽歌下棋?沅湘不比皇都,處處是絲竹雅樂,那里應該都是些漁民樵夫順口唱出的粗俗山歌吧?不知道群玉是否也會和那些山野之人應和著唱著些粗俗的歌曲?如果他不和人唱山歌,閑暇時又能干些什么呢?和人一起下棋嗎?希望他不要因貪圖下棋而招來很多閑散的客人,不要一下棋就下到深夜。陸沅芷邊走邊胡亂的想著,一會想到他們將要在一起比翼雙飛的幸福日子,一會想到自己雖然在山中獨行,好在相聚的日子并不遙遠……
邊走邊想了一天,到傍晚時她停下馬住進路邊的客店,進到房中她就開始給方群玉寫信,先寫了對他的思念,轉而又交待他喝新釀的春酒千萬不要貪杯,不要和別人應和些低俗的山歌,不要招徠閑人到自己家里等等。未了又寫自己多么期待見到他,多么憧憬和他一起比翼雙飛的日子。寫好之后央店家?guī)妥约喊研偶牧?,小二收了錢應諾了一聲,就幫她把信送到了驛站。
方群玉收到沅芷的書信,心里很高興,拿到無人處展開,那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宛如玉人就在面前。他輕輕吻了一下信箋才開始看。信的前幾句讓方群玉既心疼又甜蜜,他想象著如畫的美人為了奔向自己獨自艱難的行走在陡峭的山路上,他有些心疼??吹剿谄D難的旅程中還滿心想著自己,又心里非常甜蜜。“莫聽凡歌春病酒,休招閑客夜貪棋?!边@句關心的話讓他感覺甜蜜,但也有些隱隱的不悅,感覺自己被她誤解。但后面她對自己甜蜜的表白又讓他馬上把那一閃而過的不悅遮掩了過去。
蘇氏正帶著婢女在花園賞梅,看到方群玉坐在角落的石凳上獨自傻笑,就輕輕的走了過來。她走到他身后,輕輕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方群玉還在看著小池塘發(fā)呆時,突然一雙溫軟的小手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知道是夫人蘇氏,就輕輕拉過她的手,讓她和自己坐在一起。太陽暖洋洋的照在兩人的身上。也照在陸沅芷寫來的信上。
蘇氏看到方群玉手里的信,就伸手拿了過來,問他是誰寫來的,方群玉想收起來已經(jīng)來不及,只好說是沅芷寫的。蘇氏看著沅芷的信,本來歡快的笑臉上浮起了一層陰云。蘇氏能接受沅芷的到來嗎?沅芷能被方家接受嗎?請看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