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形”在西門戎所來自的世界中,是一個存在“概念”而沒有“實體”的東西,如果你硬要扯什么類似的,那只有某些生物的完全變態(tài)發(fā)育和擬態(tài)了。
毛毛蟲可以“變”成蝴蝶(當然也可能是蛾子),這算不算一種“化形”呢?考慮到昆蟲完全變態(tài)發(fā)育其實是幼蟲的絕大部分組織離解為液態(tài),而成蟲盤迅猛生長最終形成成蟲的過程,說是“脫胎換骨”都不為過,硬說是“化形”也不是不行,然而毛毛蟲顯然自己無法決定發(fā)育成哪種蝴蝶/蛾子,而且這種變態(tài)發(fā)育是完全不可逆的,成蟲期的壽命甚至比幼蟲期的還短,在這種層面上,完全變態(tài)發(fā)育和“化形”比起來還是差著火候的。
而說到擬態(tài),地球的動植物雖然不會妖化,但各種“陰謀詭計”可是妖孽的很。大鱷龜?shù)纳囝^尖可以擬態(tài)成蠕動的小蟲,吸引無知的魚類過來“捕食”,然后就成了龜口中的亡魂,一種叫蜂蘭的植物把自己的花長成酷似母黃蜂的樣子,吸引那些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公黃蜂來交配,乘機傳播花粉,當然地球那邊擬態(tài)的集大成者是擬態(tài)章魚,通過八條觸手的組合和體表顏色的改變,從獅子魚到海蛇等一系列海洋生物它們都能“變”,而且這種擬態(tài)在一定范圍內是可逆的,沒聽說過擬態(tài)章魚“變”海蛇后就變不回來的。
然而擬態(tài)只是“外表相似”的障眼法,大鱷龜?shù)纳囝^尖看起來像小蟲,卻無法和真正的小蟲一樣獨立生活,蜂蘭的花再怎么像黃蜂版充氣娃娃,那也只是個充氣娃娃,無法和真正的母黃蜂一般飛行、進食、產(chǎn)卵,至于擬態(tài)章魚,它“變”成的海蛇無法和真正的海蛇一般用毒牙撕咬,它“變”成的獅子魚無法用尖銳鰭條攻擊,說白了只是個樣子貨,稍微打一下就發(fā)現(xiàn)不對頭了,好在擬態(tài)章魚的天敵智力也就那樣,極少有主動嘗試攻擊危險生物的打算,所以擬態(tài)章魚的騙術才能一直維持下去。
九墟妖類的“化形”,確實比地球生物的變態(tài)發(fā)育和擬態(tài)的水平更高、花樣更多,不過很奇怪的是,九墟人類對“化形”這門神通的興趣卻不大。
“九墟有易容術、障眼法,但往往只能蒙騙凡人和境界遠低于自己的修士,畢竟對于修士來說,法術氣息、氣意是比容貌、形體更為重要的特征。或許霜炎宗宗主可以搖身一變偽裝成巨木旗旗主的樣子,但太初離火之道卻沒法簡單地偽裝成太初生澤之道,因此這種偽裝毫無意義……因此妖類的化形或許在人類修士眼中只是‘雕蟲小技’,是‘妖獸之變詐幾何哉,止增笑耳’,除了極少數(shù)不入流的妖修外,其余的都不會去研究這些……”闌珊說完自己的推理,為了說服自己又加上了一句,“應該是這樣……是吧?”
西門戎搖搖頭,說這事情絕不簡單:“你可能忽略了一個龐大的群體,也就是體修。妖類的化形神通雖然可能和其他的人類法術同步率不高,但卻非常適合體修的肉搏戰(zhàn)術,而且據(jù)我所知,靜心齋那群體修狂魔也是擅長凝聚精元的,為何他們不去修煉妖類的化形神通呢?”
“……或許九轉金身大法與化形術拮抗?”
“就算是拮抗吧,但為什么拮抗呢?靜心齋那群體修狂魔不是喜歡把一堆神通都塞進身體里,還喜歡自虐升級么?為何沒有人試試化形術對體修的作用?”
“……”
“這里面有問題,這里面有很大的問題……而正因為存在這些問題,我才將這一輪戰(zhàn)斗視為妖廷的大禮,究竟是模仿者從我們手中得到的神通更多,還是我們從妖廷爪牙身上得到的利益更多?我拭目以待!”
神機營遠征力量與模仿者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持續(xù)了超過二十分鐘,并且在逐漸增加著烈度。初期的模仿者造物明顯弱于妖化巨人,那些“偽堡壘”和“偽艦隊”的攻擊也是不疼不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偽堡壘”和“偽艦隊”是越來越牛逼,學的越來越像了。
在神機營遠征力量這邊,西門戎、闌珊的主要工作是收集那些化形中的模仿者造物血肉,試圖破解其中的奧秘。應該說這種研究的機會不說千載難逢,至少也是世間少有——妖類化形呈現(xiàn)出“多態(tài)”,還是是幾千、幾萬為單位進行,用西門戎的話說那就是“賠上堡壘和艦隊我們也要研究,畢竟成果含金量太高”。
“化形前后,生物細胞內的染色體形態(tài)有非常大的改變,但是染色體內部的基因組變化非常小?!?p> “細胞結構的變化非常巨大,譬如說模仿者從基因層面上說至少應該是脊椎動物,甚至可以說靈長類動物基因比例甚高,但模仿者的身體結構接近無脊椎的棘皮動物,它們的細胞結構也接近棘皮動物。”
“當模仿者的血肉從類似棘皮動物殘肢的形態(tài),轉化為類似堡壘、戰(zhàn)艦的形態(tài)之后,它們的細胞結構再次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p> “那些‘偽堡壘’、‘偽戰(zhàn)艦’可以分為內中外兩層,外層的細胞結構接近甲殼類動物,但是硬化的程度更高,強度甚至超越了許多金屬,中層的細胞類似哺乳動物的肌肉,內層的細胞則類似扁形動物,有分散的神經(jīng)組織。無論是外層、中層,還是內層的組織,都和大量的妖血符篆結合在一起,這些妖血符篆,應該就是它們可以模仿神機營遠征力量,施放神通的根源?!?p> “將不同版本的‘偽堡壘’、‘偽戰(zhàn)艦’相比較,其中妖血符篆似乎有非常大的變異,這里面似乎存在一個拉馬克式的進化系統(tǒng)?!?p> “現(xiàn)在我有一個猜測,化形的物質基礎,是不是除了細胞核遺傳、細胞質遺傳之外的第三套遺傳系統(tǒng)呢?”
面對西門戎的一系列記錄和推論,闌珊是亦步亦趨地保持著跟隨和思考,系統(tǒng)的學過地球科技的她,顯然明白細胞核遺傳、細胞質遺傳對于普通生物的意義,而既然修士、妖類是在凡人和普通生物基礎上增加了以靈氣為基礎的第三套代謝系統(tǒng),那么再多一套遺傳系統(tǒng)……似乎說的過去?
“如果是以妖力為基礎的第三套遺傳系統(tǒng),倒是可以解釋為何靜心齋的體修們不喜歡修煉化形術……”黑發(fā)琥珀瞳的少女繼續(xù)進行推測,不過這一次她真的不太好相信自己,“不過很奇怪的是,一般來說妖力能做成的事情,法力應該也能做成,靜心齋修士可以用法力凝聚精元就是一個范例,那么為何法力就不能作為第三套遺傳系統(tǒng)的物質基礎呢?”
“信息不足,無法斷定?!蔽鏖T戎看著虛擬影像中“激烈”的對抗,心說現(xiàn)在的任務就是多多的收集樣本,慢慢摸索其中的規(guī)律,“或許我們要捉一個靜心齋修士來‘配合研究’才能得到真相,不過我現(xiàn)在關心的是……這個!”
另一個虛擬圖像陡然出現(xiàn),西門戎做著解釋——“我嘗試著用分子機器移除模仿者造物細胞結構中的細胞核和部分細胞器,只留下妖血符篆和相關附加物,然后得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結果……”
“西門先生是說,這樣的‘殘損細胞’仍具有一定的化形能力?”
“應該說,這樣的‘殘損細胞’擁有比‘完整細胞’更強的化形能力?!?p> “……!”
“別驚訝,我的小姑娘,或許我們可以重新考慮妖類的‘本質蛻變’到底是什么了。如果我的一些猜測是正確的,那么就意味著極大的收獲?!?p> “妖類的本質蛻變……不就是妖體和妖魂融合為妖魄的過程么?”
“不,我的小姑娘,妖體和妖魂融合成妖魄,只是本質蛻變的‘現(xiàn)象’,而非本質蛻變的‘本質’。一個事物的本質必然是‘還原論’而非‘整體論’的,我們需要一個妖類化形的擬合公式、結構模型之類的通用描述?!?p> “但是每種不同的妖類進入化形期的過程是不同的,這個怎么辦?”
“涼拌!”
“……”
“我的意思是說未必要一步到位,可以慢慢來,從‘特值解’逐步過渡到‘通用解’。說起來,‘殘損細胞’這種東西,在性質上已經(jīng)和‘特值解’相差不大了。”
西門戎和闌珊凝視著那些虛擬影像中的細胞,由于“省略”了大部分結構,它們一個個顯得更小、更緊湊,卻也更怪異。妖血符篆驅動著這些已然不完整的生命單位,進行著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改變,例如神經(jīng)細胞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變?yōu)楣撬杓毎?,脂肪細胞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變?yōu)榧∪饧毎?,最夸張的是動物細胞可以長出細胞壁和葉綠體,轉化為植物細胞,再考慮到這些細胞其實已經(jīng)不完整,缺少細胞核遺傳系統(tǒng)和細胞質遺傳系統(tǒng)的事實……這等于證明了第三套遺傳系統(tǒng)的存在?。?p> “西門先生,您是怎么控制這些‘殘損細胞’的?”
“事實上我沒有控制這些‘殘損細胞’,而僅僅是通過分子機器進行誘導,不過緊接著我要做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這是……?”
“妖體分形機器人。”
“這個名字不太好聽。”
“那就叫它‘百變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