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孫茂林的遺體入了土,這事就算掩過去了,沒人知道這事和林嬸兒有關(guān)。不過這也多虧了最近汛期快要到了,河流水量大,帶著孫茂林的尸體漂到了下游,人人都當他是在自己家門口失足落水的。
這日,林嬸兒大清早就托人去孫家轉(zhuǎn)告,說是自己得了急病,讓林婉純快些回來。果然,還沒一個時辰,林婉純就風風火火地趕回來了。
“娘,您怎么了?有沒有去請大夫?”林婉純一進屋門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林嬸兒,焦急地詢問到。
林嬸兒則慢吞吞地直起了腰,坐在床上道:“娘其實也沒什么大毛病,就是一直沒見你,心里悶得慌?!?p> 一看這情況,林婉純明白這是林嬸兒在騙她,無奈道:“娘,這個節(jié)骨眼上您就不要鬧了行嗎?”
“你這話什么意思?合著你是嫌我麻煩你了?真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你摸著良心算算,你嫁到孫家那么些日子,你回來過幾次?哪次不是我跑過去看你?!绷謰饍翰粯芬饬?。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最近這段時間孫家要處理的事太多,我走不開?!?p> “孫茂林的后事不都辦完了嗎?還有什么可忙的?”
“您這話就不對了,家里里里外外哪兒不是事兒?茂林這一走,直接撒下這個家不管了,以后的日子怎么過都是個問題,要處理的事多著呢。這幾天我婆婆因為太過悲慟,人一病不起,家里好多事現(xiàn)在都是我在打點?!?p> 林嬸兒臉上沒有絲毫同情的意思,“閨女呀,這往后孫家就是個累贅,他們家沒了頂梁柱,估計以后生活都是個問題,你難道打算一直待在他們家里受罪嗎?”
“娘,話不能這么說,我已經(jīng)嫁到孫家去了,現(xiàn)在家里就剩下二老,我總不能丟下他們不管吧?”
“那你就舍得丟下你我一個人在這屋子里等死?你讓我怎么活?”
“您別這樣,您之前把我嫁去孫家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再者說了,我哪有說過不管您,往后我兩邊勤跑著點不就得了嗎?”
林嬸兒見林婉純不聽她的,只能勸道:“閨女,娘之前忍著痛把你嫁過去,那還不是希望你將來能有個依靠,能過得好一點嗎,可現(xiàn)在孫茂林都死了,你待在他們孫家能有什么指望?還不如回來跟娘一起過,咱們娘倆相依為命,不比跟外人在一起強?而且就沖你這條件,娘回頭說不定能幫你再找個好夫婿?!?p> “娘,茂林這才過了頭七沒幾天,您怎么就盤算好這些了?我若是即刻就搬回來,扔下公婆不管,你叫外人怎么看?更何況這些日子他們待我不錯,就這樣扔下他們,我實在狠不下這個心?!?p> “呦,你還管那些做什么,自己過得好才是真的?!绷謰饍嚎毂贿@個死心眼的閨女給氣死了,“閨女,娘知道你心善,可你也要看看那老兩口值不值得你同情,你忘了他們孫家之前是怎么算計咱們母女的?現(xiàn)在他們家沒什么人指望了,這才知道珍惜你,這要換作是孫茂林考中狀元了,人家現(xiàn)在說不定都把你往門外攆呢!要我說啊,孫茂林這回出事,說不定就是報應(yīng)!”
“娘!您說什么呢!”林婉純站起身來不滿地說到。“這件事您不要再提了,我日后就算是再嫁,也不是現(xiàn)在的事。這幾天孫家上下還沉浸在茂林去世的悲痛中,我要是現(xiàn)在二話不說就離開了,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丈夫尸骨還未寒我就和婆家劃清了關(guān)系,我還是人嗎?這件事別人怎么說還是其次,關(guān)鍵我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p> 林嬸兒被林婉純的態(tài)度氣得要死,“你個丫頭片子,娘的話你都不聽了,一口一個‘良心’的,就你有良心!我老婆子沒心沒肺,可我是為了誰,我是為了我自己嗎?真是氣死我了!”
這次的談話,母女二人不歡而散。林婉純知道林嬸兒是為了她好,可她清楚怎么做才是對的。以德報怨固然有不可取的地方,但對于兩個年近半百的老人,林婉純狠不下心來做這種絕情的事。
在林婉純看來,雖然孫家老兩口的為人算不上有多好,平日里看他們對丫頭的態(tài)度就能看出來,但是一碼事歸一碼事。這次孫茂林的死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老兩口這幾天悲痛欲絕的樣子林婉純看在眼里,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知道自己若在此時離去,無疑是再給老兩口心口插一把刀。萬一老兩口因為此事犯了病,那她豈不是罪過大了?人對于素不相識的人往往都心存善意和寬容,何況是在一起生活了這么些日子的親人呢?
林婉純回到家里后依舊像往常一樣操持著家里的事,對于孫茂林的死她并沒有像孫父孫母那樣痛心入骨,她更多的是覺得惋惜。惋惜這樣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去了,將無盡的悲傷留給了活著的人。
與林婉純不相同的是,丫頭這幾日情緒很是萎靡,說不清是傷心過度還是絕望。孫茂林對于她來說不僅是指望,還是曾經(jīng)愛過恨過的人??粗妥约撼ο嗵幨畮啄甑娜巳缃衤袢朦S土,丫頭第一次覺得生命的死亡原來是這種感受。
那一日,丫頭拿了臟衣物去了河邊浣洗,趁著河邊沒人的時候,丫頭悄悄從懷里拿出一包藥粉撒在了河里。這東西她已經(jīng)不需要了。
猶記得那日她背著家里人,悄悄去鄰村的赤腳郎中那里要來了這包打胎藥,心驚膽戰(zhàn)地將這小小一包藥攥在手里。她的錢只夠買這么多,這還是她攢了很久的。至于是給誰用,這孫家除了林婉純也沒有別人。
其實丫頭也不想害人,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將來,她不得不狠下心來這么做。
按丫頭所想,她認為只要林婉純一直懷不上孩子,在孫家就不會有地位,即使孫茂林和二老對她有些許好感,終究也會隨著她一直懷不上孩子而被消磨殆盡。如此一來孫家遲早會想辦法休了林婉純,自己也才會有機會。
可是這藥她還沒來得及用就等來了孫茂林遇害的消息,她留著這藥再無用處,只好拿出來偷偷給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