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承受不了人員的損失,在朱彪力竭即將倒下之時,他聽到了后方發(fā)出了撤退的號聲。
但撤退只是單方面的,撤退的號令只是給了人類一個活命的機會,而那些野獸,身前再無抵抗。朱彪轉(zhuǎn)手一叉刺死了圍在胡英身側的野狼,一叉震碎了車攆上殘留的幾罐毒劑,便拉起胡英快速轉(zhuǎn)身便逃。
唯一能夠拖延獸群追擊腳步的便是倒下的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東陽城軍卒在背后被撲倒撕碎,各大家族召集而來的精銳亦有不少死于尖牙利爪之下。朱彪等人能在長期高危的誅妖生涯里存活,逃命的本事自然也強過普通人不少。
愈來愈沉重的鐵叉在地面上拖行,朱彪并不在乎自己手中這把沉重的鐵叉會拖累自己和胡英的速度,只是咬著牙一手提叉一手拉著胡英低著頭繼續(xù)前沖,當有人擋在自己身前時,他會毫不猶豫的將之撥開,甚至推倒。
他是誅妖師,不是大隋軍人,他甚至不是隋人,他來此地只為錢財,亦或說的好聽一點,是為了磨礪自身,以圖境界上再進一步,但無論如何,都不會包括送死。
他們這批誅妖師確實錯估了形勢,以往他們也誅殺過能號令獸群的妖獸,所以他們之前并未將這些野獸放在眼中,想到能讓大隋城主都舍城逃亡的獸群,必然只是數(shù)量多一些,但他卻從來沒有碰到過有這么多強大野獸聚集和詭異的獸群。當他看到那只獨自闖陣的灰狼后,他就覺得不太對了,這不是獸類的行為習慣,反而如同人類戰(zhàn)陣上沖鋒前的戰(zhàn)將廝殺。
不同的是,人類需要一場勝利來提振士氣,而獸群,只需要鮮血來激發(fā)它們的嗜血本性。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這些獸群自東方而來,而東方那個國度的背后,有許多善于控獸的異人,誅妖師中亦有善于控獸的強者,但能控制如此大規(guī)模的獸群,恐怕只有那些傳說中的宗門中人了。
所以自廝殺真正開始之時,他便開始思考逃跑的事情了,雖然他有些不太確信這些獸群與傳說中的仙人會有瓜葛,但這幾年誅妖盟中也有小道消息傳出,皆是相傳各國有仙人入世的消息。
之前他不逃,是因為這次的行動有大隋官方的背景,這些官老爺們出手闊綽,但是只要看到有人敢棄戰(zhàn)回頭,后面的督戰(zhàn)隊會毫不吝惜的射出噬人的箭矢。
沉重的鐵叉艱難抬起,橫掃向前,就像是一輪淡銀色的彎月,朱彪一擊掃向如風雷而至的灰色巨狼,這一叉威力巨大卻過于緩慢,兩頭巨狼狂嚎著從兩側躍空而上,讓朱彪拼盡全力的一擊落了空。帶著腥臭味的烈風,側面一道勁風撲來,一頭巨狼偷襲得手,將胡英斜斜叼走!
朱彪又急又怒,回頭怒視著帶走胡英的那頭巨狼,手中鐵叉狂舞,將奔襲撲來的巨狼肚腹攪成了一團爛肉。
然而鋒利的狼爪在朱彪的頭顱上已經(jīng)劃了了下去,嗤嗤如刀撕裂了他的頭皮,血涌如注,模糊了朱彪的雙眼。
“彪哥!”胡英天生魅惑倦怠的聲音因恐慌顯得有些凄厲,她肩頭的衣衫因被巨狼噬咬而變的破爛不堪,露出了里面襯著的一層青褐色皮甲,那是朱彪強行讓她穿上的保命之物,雖然她很厭煩這層皮甲讓自己魅惑眾生的身材因此變得稍顯臃腫,但她知道,這是讓她目前還活著的原因。
叼走她的巨狼在她奪命的毒藥腐蝕下已經(jīng)變成了一灘泛著腥臭泡沫的白骨,她拼命的跑向朱彪,因為她看到了朱彪頭頂流下的鮮血,她此刻終于意識到,她不能失去他。
身后響起一道低沉憤怒的嘶吼,一頭花斑猛虎正在迅速的靠近,胡英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切,她近乎瘋狂的撲向朱彪,似乎是想要和他死在一起一般。
腥臭難聞的熱浪氣息已經(jīng)籠罩在胡英頭頂,她閉上了自己的雙眸,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自身邊疾馳而去,然后聽到“哧哧哧”幾聲輕響,自己被人一把扔向前方跌倒于地,而后聽到一道冷漠的聲音。
“七劍!”
“噗通”一聲,巨虎龐大的身軀落在胡英與朱彪剛剛站立的地方,蕩起一地煙塵,一身黑衣的厲若海手持一把漆黑如墨的細劍望著遠處奔來的獸群,打了一個呼哨,然后轉(zhuǎn)身一手一個將朱彪和胡英夾在了腋下。
剛才跑過去的是厲若海的坐騎,那頭疾馳而來的棗栗色駿馬來不及止步便一頭沖進了獸群之中,然而那些野獸卻對這匹馬視若無睹,繼續(xù)向前方四散的人群追去,那頭駿馬駐足,疑惑,猛然間它甩了甩自己高昂的頭顱,轉(zhuǎn)頭向著自己的主人沖去。
朱彪的傷很重,胡英的傷勢也不輕,厲若海將兩人放于馬鞍之上,便護衛(wèi)著兩人向戰(zhàn)陣之外殺去。
劉能的車隊走的很快,但又走的很慢。
快是他想盡快的解決東陽城的獸患,好騰出手來去收拾北方那些竟敢入侵隋境的宋人,然而沒料到的是,作為大隋攝政仙王的他第一次出宮,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各路官員和世家殷切的招待或者說阻擾。
不但有大隋東境的世家前來覲見,眾多南境北境甚至西境的家族也趁著這個時機前來朝奉。
如在河川被滅族的梁家,其在隋境西北的本家就帶了極重的厚禮與數(shù)百名梁家精銳在距東陽百里處追上了攝政仙王的車隊。
梁家的精銳自然不是為了與攝政仙王發(fā)生矛盾,而是為協(xié)助仙王剿除獸患而來。劉能來者不拒,禮也收,人也收,可出面接待這些世家的,只是國師府的那名女弟子----厲勝男。
厲勝男相當冷面孤傲,所以這些世家望族在慶幸攝政仙王收下禮物的同時,也有些惴惴不安,不清楚這攝政仙王到底是何底細,與權親王有何不同,雖然有些不滿見不到攝政仙王,但想到攝政仙王不同于凡人的身份,那絲不滿卻只能壓在心底,甚至想一想都覺得冒犯。
劉能的車隊原本不足十輛車,由百余名皇城軍護衛(wèi),到達東陽地界之時,已經(jīng)成了有數(shù)百名騎兵,上千名步卒的軍隊,甚至還有幾十名武道強者隨行,劉能的心情亦是大好,在車中與韓舞把酒言歡,好不快活。
當車隊遇到潰散的東陽城軍卒時,劉能快活的日子終于到頭了。
潰散的逃兵很少帶傷,因為有傷的話,幾乎沒人能逃過那些野獸的追捕。但從那些逃兵潰散無望的眼神中可以知道,他們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據(jù)幾個還算尚有理智的東陽軍卒匯報,獸群在追殺他們到達東陽城西十里外的李家集時停止了追擊,并似乎開始在那里匯集,而東陽城城主及一干家族頭領,則或許在李家集北邊的山頭扎營,試圖招攬潰兵,再行反攻。
但這次準備充分的進攻以大敗告終,不但丟掉了近千條人命,還擊潰了東陽軍卒們的信心,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多兇殘嗜血的野獸,而那些野獸的進攻策略似乎充滿了智慧。
朱彪在第一線拼命時并不知道,當他奮力浴血廝殺時,有一隊偷偷潛伏的野獸直接攻擊了戰(zhàn)陣的側后方,這才讓東陽城主不得不發(fā)出了撤退的號令,如果不然,或許這數(shù)千人將無一幸免。
劉能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即便是他也有些無措惘然了。
在他的認知里,大多數(shù)野獸還是只能在動物園里才能見到的東西,這個異界給他印象深刻的動物有兩只。一只是曾經(jīng)吞噬過他的地龍,而另一只可愛又異常詭異的貓妖就死在自己的懷中,但它們是異界真正的妖獸,所以劉能并不覺得一大群普通野獸會對軍隊造成什么樣的阻礙。
他甚至簡單的認為,幾掛鞭炮就能嚇跑這些東西,更別說騎士們的沖鋒和持弩弓手的羽箭了。
他接觸的越多,了解的越多,便越覺得自己之前輕敵了。或者真如那個未曾謀面的隋國大將軍薛沐陽所言,野獸橫行的背后有妖魔作祟。
想到這里更令劉能脊梁骨都發(fā)寒,護身戒近乎無敵,卻不能抵擋精神沖擊,雖然他沒有搞清楚所謂的精神沖擊具體是什么樣的攻擊方式,但卻在上面吃過大虧。如果這些野獸背后的妖獸也有如同貓妖般的攻擊方式,自己豈不是很容易吃癟?
但自己是整個大隋的攝政仙王,就仿若當年自己是學校創(chuàng)業(yè)中心的小主管一般,自己可能會把事情搞砸,形勢所迫之下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知難而上了。
當年,他領著十幾個學弟學妹,如今他領著一只軍隊,當年他折騰幾個月后賣掉店鋪抽身閃人,如今......他的背后是整個國家。
他已經(jīng)回不去地球,如今也不知道今后路在何方,難道此事后便要隱姓埋名逃往鄰國嗎?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類似的困境在他的苦難人生路上遇到過很多次,雖然那些事情相對于能改變隋國國運的獸患顯得渺小的近乎可笑,但對于劉能本人而言,性質(zhì)卻是一樣的。
所以他決定不再思考,一拍車轅道:“兵發(fā)李家集,與東陽城主匯合,再一舉剿除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