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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亦無雙

第八十一章 血染邊城

盜亦無雙 溫酒小廝 4145 2018-12-28 23:10:37

  今日,滿城素縞的邊城,又高高掛起了一面白色喪幡。

  旌幡飄蕩,滿城皆殤。

  可蠻軍沒有留給邊城人悲傷吊唁的機會——昨夜的突襲,徹底激怒了蠻軍,稍作整頓,便已率兵出發(fā)。

  如奔雷的鐵蹄聲震顫大地,蠻軍鐵騎鋪天蓋地,卷雪而來!

  騎兵近邊,排與城下,一聲號角聲響,蠻軍營壘大軍隨后而至,頃刻間,邊城之下,再也不見那素白積雪,放眼望去,盡是滿滿黑色如同遍野松林的蠻軍!

  刺骨寒風(fēng)掠過,卷起半城的雪霧煙沙,蠻軍,兵臨池下!

  “敢問商國邊軍,如今哪位將軍守城?!”

  蠻軍中,一位軍官模樣的漢子勒馬出列,立與城前,大聲喊話。

  面容憔悴的柳稼軒,鞠一捧雪,胡亂抹了把臉,振作精神,挺直腰桿,不輸半點風(fēng)采,揚眉大喝,“柳稼軒!”

  “柳將軍!據(jù)我所知,如今邊城無援兵,亦無儲糧,苦守半月余,早已燈盡油枯,今我蠻軍大兵壓境,我家軍帥惜才,佩服將軍守城意志,不忍殺之,故遣我來問一聲,將軍可愿降?!”

  那名蠻邦軍官,遙遙朝著柳稼軒拱手,面目間滿是尊敬,鄭重勸降。

  勸降話罷,柳稼軒忽仰天大笑,笑聲中,有豪情,有苦澀,有余悲,“謝你家軍帥好意,商國有句古話,竹可焚不可毀其節(jié),玉可碎不可改其白!我柳稼軒不是什么英雄,卻也知何為忠義!還請回你家軍帥,這份好意,柳稼軒當(dāng)不得!”

  “柳將軍何苦?!今我兵力數(shù)倍你守軍不止,若開戰(zhàn),結(jié)果不言而喻,還望將軍三思!”

  那名蠻邦軍官再抱拳,朝他喊話。

  “哈哈哈——”

  柳稼軒仰天大笑,拖刀出鞘,遙遙指向城下蠻軍,橫眉冷眼,怒喝一聲,“大丈夫恰逢戰(zhàn)事,碌碌而無為,與朽木腐草何異?!你若戰(zhàn)便戰(zhàn),縱你不戰(zhàn),我邊軍百名孤勇的血債,我柳某也定會找你們?nèi)ビ?!何須多言?!?p>  “好!望將軍勿悔!”

  蠻邦軍官大喝一聲,催馬回營!

  “我悔你娘個希皮!”

  柳稼軒喝罵一聲,揮刀扛旗,轉(zhuǎn)身大喝,“守城!”

  凄厲寒風(fēng)嗚咽不休,一如此刻邊軍心中悲情!

  小靈子心中塞得發(fā)苦,急的面色都有些漲紅,看著城南,語氣中近乎帶了哀求,“城南!咱們……咱們就這么看著?!”

  城南沒有答話,望著遍地的蠻軍,也望著漫天風(fēng)雪,眼神發(fā)冷。

  “阿賓你說句話呀!那可是你未來的姑父!”

  城南沒有答話,小靈子急的跺腳,朝祝賓歸喊道。

  “我說有啥用?咱們隊長不說話,我能主了事兒?”

  祝賓歸瞪了一眼小靈子,又陰陽怪氣嘆道:“你得理解城南不是?這天大的規(guī)矩壓著呢,他也為難??!只是不知道是誰當(dāng)時當(dāng)眾侃侃而談,說要做那舉世無雙的盜匪!”

  小靈子聽祝賓歸的話,詫異看他,卻見了朝著自己擠眉弄眼,當(dāng)下心中領(lǐng)悟,學(xué)祝賓歸陰陽怪氣接話道:“誰說不是呢?你看哪家盜匪不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且不說事事隨心所欲,但也落得個瀟灑自在,再看看咱們,一條規(guī)矩壓下來,凡事兒都得忍著!忍來忍去,不說那舉世無雙,我看連這盜匪當(dāng)?shù)枚急锴?!?p>  “你們干嘛要這么說城南!”

  素心聽他倆的話,秀美微蹙,面色不悅的看向他們二人,“你們是城南的兄弟,應(yīng)該比我要了解城南才對,難道你們感受不到他此刻心里的苦么?干嘛要苦苦逼他?”

  “素心,不要理這兩個劣貨!”

  一雙手按住了素心的頭,輕輕摩挲著,素心回頭,見了城南的笑,“他們倆呀,這是用拙劣的激將法,激我吶!”

  “激將法?”

  素心歪頭看城南,呆萌呆萌的。

  “是一種計謀啦,簡單的理解就是說反話去刺激一個人,讓他去做某件事情!”城南笑著給素心解釋,又笑吟吟望著小靈子跟祝賓歸,也陰陽怪氣道:“這激將法呀,最拙劣,最容易讓人看懂,可是呢,也有最多人上當(dāng)!”

  “城南!你……”

  小靈子聽城南的話,喜上心頭,激動看著城南。

  “我咋了?”城南挑眉,暖暖笑了,“我上當(dāng)啦!”

  “我就說嘛!在沼林說不讓殺蠻邦,可最后殺得最歡的,就是他!”祝賓歸聽城南的話,也心中大喜,激動嚷道。

  “那還說啥?走吧?!”小靈子按捺不住,拉著祝賓歸就要上陣殺敵!

  “且慢!”

  還未邁步,便被城南喊住,小靈子回頭,卻見了城南若有若無的笑。

  “我說你平時挺聰明個腦袋,今兒怎么不好使了?我是同意守城殺蠻,可是咱也不能就這么上啊,這么上了,豈不落人口實?”

  城南搖頭笑罵。

  小靈子疑惑,問城南道:“不這么上,還能怎么上?”

  “哎呀!要不說你白長了個這么大的腦袋呢!我們是修行中人,還穿著清風(fēng)制服,就這么上了,豈不是讓人一眼看穿?!”

  城南點了點小靈子的腦袋,搖頭笑道。

  “你的意思是?”

  小靈子頓了一下,繼而恍然大悟,欣喜拉著祝賓歸走了。

  “花下客隊員一十二人,要一人一件吶!”城南遠遠朝著小靈子喊道。

  “知道啦!”

  小靈子遙聲回應(yīng)——去弄盔甲去了!

  與此同時,那名勸降蠻軍軍官回應(yīng)后,驟然之間,蠻軍鼓聲號角大作,騎兵率先而動,中軍軍士邁著整齊的步伐,如山似海般朝著邊城開始推進!

  行進緩慢而整齊,有條不紊,從容不迫!

  柳稼軒面色凝重,眉宇間不失堅毅,手中“死”字旗大搖,揮刀一指,沉喝一聲,“投矛放箭!”

  一聲令下,長矛投槍呼嘯而下,密集的箭雨如烏云壓成一般鋪天蓋地!

  “殺!”

  蠻軍喊殺聲起,如黑色海潮一般平地席卷而來!瘋狂的嘶吼聲直使山河震搖!

  “嗖嗖嗖——”

  漫天箭雨落下,霎時間鮮紅的血,染透了邊城之外的土地!

  “死守城門!”

  柳稼軒揮刀嘶喊著,城中軍士潮涌一般涌向城門!

  終于,兩國大軍排山倒海一般相撞,喊殺聲若憑空一聲炸雷響,似驚天巨浪拍撞海崖!長劍與短刀鏘鏘飛舞,長槍和短矛簌簌相接!

  邊軍悍不畏死,蠻軍以命相搏,各自身懷死志戰(zhàn)做一團,猙獰的面孔,染血的刀劍,野獸般的嘶吼,彌漫的塵煙,整個邊城都籠罩在這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中!

  熊熊戰(zhàn)火升起滾滾濃煙,彌漫了整座邊城!

  城墻之上,死尸遍地,血流成河!

  蠻軍攻城,死傷慘重,可一個個悍不畏死般,口中發(fā)出震天動地的吶喊,如浪潮一般前仆后繼沖上前來!

  空中箭矢狂飛,帶著刺耳破空聲的箭矢如蝗蟲過境一般射向蠻軍,不斷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踏著倒下同僚的尸體沖上城墻——剛剛登上城墻,立刻被守城邊軍蜂擁而上,砍做肉泥!

  “張文苑!今日你我再比一比人頭!”柳稼軒眼角瞥了瞥剛剛掛起的喪幡,心中悲苦,卻縱情狂笑,拖刀上陣殺蠻!

  “草你娘的給老子滾下去!”柳稼軒將一名攀上城墻的蠻軍劈做兩半,殺紅了眼,又沖向了下一個攀上城墻的蠻軍!

  “殺啊!”

  “邊軍萬歲!”

  “……”

  凄厲的嘶吼聲,彌漫的烽火狼煙,使得兩國軍士陷入了瘋狂的殺戮中!

  戰(zhàn)場上,蠻軍斜后方,悄無聲息摸上來一只隊伍——這隊伍除了一個格外的壯碩,其余人都相較蠻軍瘦弱一些,雖身著蠻軍盔甲,可身上,大大寫著一個“花”字!這只隊伍大都持劍,沒有一人用蠻軍所用的蠻刀!

  可此刻,蠻軍陷入到對戰(zhàn)爭的狂熱之中,竟沒有人注意到這只隊伍的不同!

  這只隊伍混入蠻軍,霎時四散分開,融入到蠻軍的人潮之中!

  喊殺間,這隊伍的兩名成員撞到一起,怯聲私語——赫然是小靈子跟祝賓歸!

  身材格外壯碩那個低聲道:“阿賓,你殺幾個了?”

  “二十一個!你呢?”祝賓歸低頭遮擋著臉,低聲問小靈子。

  “老子大刀一揮,就是三兩個人頭!已經(jīng)記不清了,估摸著沒有五十,也有三十了!”小靈子也想遮臉,可奈何臉太大了,蠻軍的頭盔蓋不??!

  “哈哈哈!也就城南能想出這么損的注意了,我還當(dāng)是要我們混入邊軍殺敵,誰承想他要我們混入蠻軍!”祝賓歸低聲笑道,甚是暢快!

  …………

  方才小靈子拉著祝賓歸前去借甲,興高采烈扛了回來,卻被城南賞了大大一個暴栗!

  “草!你打我干嘛?你的意思不就是讓我去借甲么?”

  小靈子被揍得委屈,不滿的朝著城南嘟囔。

  話音未落,又被城南賞了一個暴栗——“哪家盜匪不玩兒點陰損招數(shù)?你說你是不是傻?我讓你去給我借甲,你給我弄來邊軍的甲干毛線?!混在邊軍里雖能殺個痛快,可是你不知道少了做壞事兒的暢快么?老子要你借的,是蠻軍的甲!”

  …………

  “是啊,城南這小子不愧是盜匪窩子出來了,天生就是干壞事兒的料!”小靈子感嘆,又不禁嘿嘿一笑,“嘿嘿,不過,確實爽??!跟偷人有得一拼!”

  “誰說不是呢!每次他想出來的點子,讓人越干越上癮!得嘞,不說了您吶,我偷人去咯!”祝賓歸低喝一聲,又與小靈子分開。

  滿地的鮮血,融化了徹夜的積雪,染紅了大地!

  這一仗,從天空泛白,打到了紅日當(dāng)空,又從紅日當(dāng)空,打到了日薄西山!

  終于,如潮水般的蠻軍退去!

  火,爆裂而兇猛,戰(zhàn)火亦燃,邊城城門破碎,槍折劍斷,遍地木屑如碎骨!

  邊城此刻一片寂靜,堆積的殘尸猙獰而可怖,血紅色的腥味彌漫在死一般寂靜的邊城中,混雜著鐵銹與汗臭味兒,刺鼻難聞。

  凄厲的北風(fēng)穿過破碎的城門呼嘯而過,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似是在為死去的軍士哀鳴!

  邊城,又下起了雪。

  雪花洋洋落下,觸身化水,鐵甲染紅!

  柳稼軒在城頭不知抵擋了幾次蠻軍沖擊,身影已開始搖搖欲墜,甚至連握刀的手,都開始劇烈顫抖!

  他沒有倒下,手中的“死”字旗依然佇立,迎風(fēng)飄揚!

  柳稼軒艱難的邁著步子,拄旗前行,目光所至,滿心悲涼。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橫豎躺在城墻之,至死,還睜眼握刀!

  他們沒有忘記他們立下的“死戰(zhàn)”諾言,身邊無一例外的躺著大片大片的蠻軍遺尸!

  柳稼軒緩緩前行,臉上滿是汗水血水,而今,又淌出了淚!

  淚眼朦朧,眼前好似一副鮮血繪成的畫,那一具具邊軍殘尸盔甲下怒睜雙眼不曾屈服的頭顱,似乎依舊再吶喊狂吼著要再奮起殺敵!

  “張文苑!輕點人數(shù)!張文苑!張……”柳稼軒沙啞喊著張文苑的名字,可叫了幾聲,卻忽得沉默了——“文苑,你已經(jīng)不在了啊……”

  “啊——”

  柳稼軒“撲通”跪下,喉嚨發(fā)出痛苦而壓抑的嘶吼!

  “你們看到了嗎?!邊城守住了!”

  柳稼軒頹然低垂著頭,喃喃自泣,似乎在說給滿城的英魂聽。

  “柳將軍……”

  城墻上,“嗖嗖”躍上幾道身影,一水兒的蠻軍裝束!

  跪地哭泣的柳稼軒猛地彈地而起,凜然揮刀!

  “柳將軍!是我!”

  那蠻軍裝束的人閃身躲過,卸下盔甲——正是城南!

  “你們?”

  柳稼軒愣了一愣,疑惑打量城頭這些穿著蠻軍盔甲的人,哪里還不明白?

  望著這些渾身浴血的年輕人,鄭重下跪——“幾位!柳稼軒,謝過!”

  “將軍這是作甚!折煞城南了!快快起身!”

  城南見柳稼軒下跪,趕忙上前將他扶起。

  柳稼軒起身,這八尺高的漢子,將刀重重歸鞘,望著城南淚流。

  “城南吶,我是知道修行人不得介入世俗的規(guī)矩的,給你們添麻煩了!”

  “城南吶,不是我矯情,我著實是為這滿城英魂抱屈啊,我們死戰(zhàn),為得是保我商國安寧,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新鬼煩冤舊鬼哭的場景,又有多少達官顯貴能想到這戰(zhàn)事的慘烈呢?”

  “城南吶,不要怪我沒有出息,我柳稼軒一生從戎,曾身涉險境,曾數(shù)度難歸,無論何時從未生悲,可這幾日,不知怎的了,似是要將這一生的眼淚流干!”

  “城南吶,不是我非要哭的……我只是心里難受,我……我只是心里苦?。 ?p>  柳稼軒說著,這拖刀殺蠻,意志堅如鋼鐵的漢子,哽咽泣不成聲,緊緊抱著那桿“死”字旗,哭得如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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