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怎么如此不顧性命?!”裨將軍慌張地查看景姚冒血的左側臂膀——有幾塊肉已經(jīng)破碎掉了下來!
太醫(yī)們正在為他止血。
“我的傷不妨事,”景姚皺著眉頭極力忍耐疼痛,“你們先進峽谷吧!救治郡主要緊!”
景姚是朝野武將中出了名的好體格,能讓他忍痛到如此地步的傷,當真是非常嚴重了!
楊寬和月華,并云果、脆果兩名侍女把喬嬌抬上了轎子,蕭縱橫也跟隨大隊人馬進入了峽谷,獨鹿羽留了下來照看景姚的傷勢。
“姐夫……我得問你一句,你這樣值得嗎?”鹿羽盯著他受傷的左臂。
“喬嬌今日所遭受的苦難皆是因我而起!你也知,宮中兇險,倘若不是我向王上請旨賜婚,她就不會進宮侍奉,便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fā)生?!本耙τ米约喝矿w力勉強站了起來,鹿羽趕緊扶住他。
只見他左臂上傷口的血已經(jīng)止住了。太醫(yī)們正在陸續(xù)收拾藥,準備追上前面的部隊。
鹿羽緊緊扶著景姚的右臂,給他以支撐。
這些年景姚一直包容照顧他,就算是因為鹿懷柔的事情,鹿羽心中仍有芥蒂,終究還是心疼景姚受了這么重的傷!
其實景姚在戰(zhàn)場上受的傷比這個嚴重多了,只不過鹿羽未曾隨他上過戰(zhàn)場,不曾親眼見到過罷了。
“她現(xiàn)在是云南侯的親生妹妹了,身份相比往日來說,簡直天壤地別!在望京大都——甚至比你我還要受到禮遇,你們以后再接觸,也不會像從前一樣自由自在了……”鹿羽望著景姚。
“不管她怎么樣,有什么樣的身份,只要她能活過來,能挺過這一次,能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便好?!本耙@了口氣。
終究他是知道——倘若從前還可以追求她,可現(xiàn)在,她的婚姻瞬間變成了王室和云南之間的政治考量。
景姚和鹿羽翻身上馬,加快速度追趕前面的隊伍。
鹿羽還是決定試探一下他:“姐夫,倘若楊寬并不同意將妹妹嫁入望京大都呢?”
“楊寬自然是要執(zhí)意回云南,這你都看不出來么?”景姚道,“現(xiàn)在我想不了那么多,還是先把嬌嬌救活,再議其他吧!”
“你怎么沒跟上來?”蕭縱橫風風火火騎馬來找鹿羽。
“你身為大國師,理應時刻看護郡主,怎么反倒跑回來尋我們?”鹿羽問道。
蕭縱橫喘著粗氣:“前面山口出現(xiàn)很多巨石,如同一座小山包,擋住了去路,我有印象——我想應該是快到了!過了巨石,下到底就是氐池了。特來向景將軍討個辦法,你看如何是好?”
“先去看看。”景姚發(fā)話到。
三人策馬飛奔上前——果然大隊人馬被堆砌的巨石攔住了去路。
“倉慈太醫(yī),現(xiàn)在該怎么辦?”楊寬掀起轎簾——喬嬌的面頰已經(jīng)呈青紫色了。
倉慈趕緊為喬嬌把脈診治:“務必在一個時辰之內(nèi)得到救治,否則郡主性命不保!”
“我背著她翻越巨石山吧,”楊寬道,“你們幫我把她綁在我的背上!”
楊寬把后腰帶上的扇子拿下來遞給了一旁的蕭縱橫,月華和幾名士兵把喬嬌牢牢綁在了他的背上。
楊寬已經(jīng)開始攀越了,這群云南人似乎都有著堅韌不拔的意志力,就連兩個婢女都無所畏懼,身上沒有任何繩索,竟也敢翻越巨石山!
蕭縱橫打開楊寬的扇子嘖嘖嘴:“萬樹山茶一布衣,咱們這位云南侯爺可不是個普通的人物。”
夏季日頭毒烈,懸泉峽谷里的熾陽普照萬物。
楊寬這個做哥哥的十幾年來從沒有照顧過妹妹,今天好像要把身上的力氣一股腦兒全使出來,是的,他要彌補這個妹子,他要救活她,他還有好多美麗的云南景色要帶著妹妹一起去看,很多云南美食要帶妹妹一起去品嘗!
他要牽著妹妹的手,走過云南的大街小巷——這都是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夢里暢想的景象,是他五彩斑斕的愿景!所以他絕對不可以讓喬嬌的生命被扼殺在最瑰麗的年華!
他要她活著,他要把喬嬌十六年來的缺失統(tǒng)統(tǒng)彌補給她,要給她郡主應有的一切,要看著她出嫁,要為她準備豐厚的嫁妝……
楊寬這么想著,渾身便有使不完的力氣。
“姐夫,你的左臂受了這么重的傷,怎么能使力氣爬如此艱險的巨石屏障?!”鹿羽望著景姚,“你別爬了……我覺得你還是在這里等著比較好?!?p> 鹿羽也是真心為了景姚好——被猛虎咬傷臂膀,一般人早就挺不住了,疼也要疼死,景姚就算身體再好,終究也是肉體凡胎。倘若傷口開裂,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況且太陽越來越毒辣,身上躺下來的汗水流到傷口里,簡直比撒鹽還難受,真不知道景姚是如何承受的。
景姚沒說話,緊了緊護腕,還是繼續(xù)往上爬。
鹿羽和蕭縱橫對視了一眼,都無話。
蕭縱橫此人身輕如燕,翻山越嶺根本不在話下,居然第一個登頂了。
“這里完全和當年不一樣了,我與師父來時,屏障還沒有如此之高!”大家朝下面望下去,簡直是萬丈深淵,隱約可見底部有一眼眼溫泉,散發(fā)出蒸騰的熱氣。
“用繩索滑下去吧,需得趕快,否則來不及了?!睏顚捯贿呎f話一邊大喘氣,明顯有點體力不支。
“侯爺!”月華扶住了他,“侯爺不可逞強,讓我等來背著郡主吧?!?p> “讓我來吧!”景姚發(fā)出沉悶的聲音,他的傷口已經(jīng)撕心裂肺的疼了,“這下面足有萬丈,你們的體力不行的,還是得我來!”
“將軍乃是景家獨脈,絕不可以身犯險,您已經(jīng)負傷了!”裨將軍急了。
“執(zhí)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王上想著第一次教習喬嬌握筆的場景。
“字書有序,必先能執(zhí)筆?!眴虌沙醮螆?zhí)筆,便已能寫出歪歪扭扭的小篆。
“朕賜你一支好毛筆!”
王上將“白馬作”賜予喬嬌,不書寫時亦可以插在發(fā)髻中當簪子使用。
“嘿嘿,謝謝王上?!?p> 此時王上就在喬嬌的房間里,那支”白馬作“毛筆靜靜地放在案牘上,旁邊有一些女兒家喜歡用的胭脂水粉。
王上攤開掌心——是那串竹葉金鈴相接的腳鏈。
大太監(jiān)王休勸慰道:“王上也不必太過于擔憂,郡主肯定能夠逢兇化吉?!?p> “朕只是想著,倘若她能活著回來,到底要不要繼續(xù)追查下去,你知道的,那些蚊子應是有據(jù)可查的……”王上望著窗外。
“恕奴才斗膽,想必那用毒之人,也賭您一定不會徹查?!蓖跣菰囂叫缘厍浦跎?。
王上一雙俊美的狐貍雙目瞇起來:“朕何嘗不知曉呢,這些年她們也算是為所欲為了?!?p> “王上睿智?!?p> “對了,九公主如何了?”王上最關心的這個傻丫頭,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回稟王上,九公主為喬嬌求情竟至昏迷,可想而知她有多看重友情?!?p> “恐怕更看重的是楊寬吧,那丫頭除了楊寬,似乎誰都不想嫁……若盼這樣的癡情種不該生在王室,早晚會自嘗苦果,和她母妃一樣?!蓖跎习櫭肌?p> “那些各國貴族在望京都還住的習慣嗎?”
“回王上,慕容碧沉、林承王爺和比翼國的使者在長樂侯府暫住,草原貴族都住進了禹國公府?!?p> “朕知道?!?p> “前涼王壽夢——也就是禹國公的表弟,幾次三番擇選了最好的補品送來宮中,說是要給九公主補身?!?p> “壽夢?”
“是,身材比禹國公稍微矮一點的那個草原王族,老奴遇見他幾次,都是關心九公主的病情。”
“徐杭貴妃呢?六公主呢?”
“徐杭貴妃在崇岱宮并無異動,只是說自己冤枉,并未曾做不利于喬嬌的事情?!?p> “徐杭密幾次請旨,陳情表述,朕看都看煩了!申地的朱砂——害得朕丹藥都要延遲,都是她們干的好事!”王上話有怒氣,“六公主呢?”
“六公主在自己宮中,也并無和外人接觸?!?p> “嗯。”
“不知王上打算給云南侯的這位妹妹什么樣的封賞?”
“要封賞,也要等喬嬌能頂過這一劫難的吧……她那么多傷口,朕看了都覺得心疼,更何況楊寬!王室這些年好不容易緩和了與楊寬的關系,如今又發(fā)生這樣的事。自然是他提出什么要求,朕能做到的基本都會滿足,除非他想要朕摘下天上的星星補償他這位妹妹!”
王休嘆了一口氣:“郡主也是可憐人,十六年顛沛流離,好不容易鸞鳳喚潮,還弄得一身傷痕累累……”
“這次確實是太過分了……朕不得不考慮太子一事……”,屋內(nèi)并無別人,只有王休,王上把心中的話吐了出來,“太子若禎本來就不是朕心中真正認可的儲位人選?!?p> 王休不敢接話,這樣的話別說是接下去說,多聽幾句恐怕也是要殺頭的死罪。
王上的拳頭緊緊攥著:“這天下要有十個名刺客,其中有九個必是徐杭家培養(yǎng)的!有時候連朕午夜夢回,都覺得不寒而栗!太子若禎流著徐杭家的血液,會成長為一個什么樣的繼承人呢?將來這萬里江山,真的要重新回到徐杭家的血脈之中了么?倘若朕和大行王后的王兒能出生,又豈會是今天這個局面?!”
“王上,大行王后人死不能復生,您要節(jié)哀?!?